第3章遗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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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声音小了些,又说了什么,唐漾笑着点头。

蒋时延:“这人懂不懂聊天礼貌啊,就自己在那说,完全不给人说话机会,真是的……”

周默最后讲了句什么,唐漾笑出眼泪,周默扯了张纸递给唐漾,唐漾去接,眼看着两个人的手指差点就碰到一起了。

蒋时延抬头望墙上的挂钟,气到笑了:“天老爷,什么饭吃了十分钟还没吃完!现在的人做事效率都这么低吗?他们老板知道了不会被气死吗——”

冯蔚然在旁边弱弱地举手:“人家连锅都还没端上去。”

蒋时延胸口憋着火气正要发作,程斯然稳住他:“消气,消气,你看快好了。”

“这么快?”蒋时延果然被哄好了,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怎么只能看到人,听不到声音?”

程斯然:“有吗?”

店里人多信号差,蒋时延点了录播,程斯然帮忙调。

三人闹腾着站起来,又飞快坐下,时不时掉个什么东西出去,“延狗”“斯然狗”“我是你妹夫”地互相挤对,又从藤蔓里伸只手出去捡。

而相隔两米的餐桌上。

周默听到斜对方频频有动静,唐漾频频偏头看,等她跟着转过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周默问:“你在看什么啊?”

唐漾哧了声笑:“一傻子。”

周默听得云里雾里:“啊?”

唐漾偏头轻咳,噙着笑意,回过头来已经敛好了神色:“没什么。”

其实,周默除了是唐漾的直系师兄,还同是一中校友,大三届。

和唐漾见面后,他先叙了两个人大学的旧,然后说起一中。

唐漾初中不是在一中读的,周默是。

周默说起,他高一的时候,有个初一的小胖子,叫蒋时延,全校闻名。

一是因为可爱。

二是因为小胖子初一的时候,顶名额参加运动会跑一千米,人家第一名都跑完了,他才刚跑完第一圈。倒数第二也跑完了,他还在吭哧吭哧跑。别人都劝他别跑了,别占着场地,他用嘴呼气、累到边哭边跑还不肯放弃,最后全校站起来给他加油,他过终点的刹那,掌声排山倒海,那叫一个壮观。

想到此,周默称赞:“不太了解他现在怎样,但我当时就觉得,这种坚韧又乐观的人将来一定成大事儿。”

唐漾没说自己和蒋时延多熟,也没说蒋时延现在瘦了。周默只当她是想象出一个边哭边跑的倔强小胖子,忍不住发笑。

周默又说:“后来又在操场碰到过一次,他端着饭边吃边走,结果没注意台阶,啪一下脸摔在饭盒里,手还朝上护着筷子。”

唐漾“扑哧”笑出声。

周默描述:“就当时大家都停下来看他,他左右看看,站起来,捋掉脸上的菜,没事儿人一样接着边走边吃。”

画面感太强,他一定打的是他最喜欢的番茄炒饭和粉蒸肉。

唐漾“哈哈”彻底破功,特想伸手替蒋小胖子擦擦脸上的肉末和番茄汁。

周默绅士地给她递了张纸。

两个人刚叙旧时,气氛还有些尴尬,周默说到蒋时延后,唐漾整个人明显轻松许多。

周默投其所好,说得更多,全是唐漾不知道的蒋时延,笑得她快捂住了肚子。

“好像,我忽然想起来,”周默恍然大悟,“他是不是你高中同学啊,他上次转了你的微博,你还网红了一把。”

周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现在各大银行都挺重视新媒体这块,尤其是流量和影响力。我以前在汇商的时候,高管层就制定了相应的奖励计划,你这波流量虽然时间短,但总行年度评优应该是稳的。”

“不至于,”唐漾小心擦着眼角,“指标完成得比我好的可太多了。”

“不要妄自菲薄,”周默笑得和煦,“当时我还翻了热门评论,像唐副处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女孩子真的不多。”

“折煞了。”唐漾不自在地推托。

“受得起,”说着,周默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摸出一盒曲奇,“话说你之前调回A市我都没给礼物,现在补上。”

周默体贴:“再优秀的女孩子也会喜欢点心。”

“这不太好吧。”唐漾不想收。

唐漾属于宁可给别人东西,也害怕自己欠别人东西的人。周默帮过她小忙,她也就一定要请回来免得说不清。虽然曲奇不是什么大东西,但周默也不是蒋时延,唐漾没给他带等价的礼物,便会介意收下他的礼物。

“没关系,这是我刚去糖小糖旗舰店排队买的,你可以趁新鲜吃一块,”周默推过去,“我不只给你带了,还给其他朋友带了。”

唐漾依旧为难:“这……”

周默笑:“唐副处还是给个面子吧。”

周默在风控界也算个人物,而且,“唐副处”都叫出来了。

唐漾没办法,接过来,一边掀着盒盖,一边道:“那我下次到B市给你带花生……”

“酥”字发得几不可闻。

曲奇盒边缘放着五块小曲奇,正中央被严格隔开,搁着一把车钥匙和一张黑金卡。

唐漾的视线落在车钥匙正中央的三叉戟标志上,没了声音。

唐漾凝了面色。

半晌。

她抬眼,犹疑地看向周默:“这是……?”

“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和购物卡而已,”周默笑,“唐副处不必这么紧张。”

唐漾没出声。

服务员把锅端上来,开了火,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唐漾、周默:“没有。”

服务员朝两人点头,离开。

周默拉了下桌旁的绳索,竹席状的隔音帘瞬间从四面放下,其中一面好像碰到了栅栏上的东西,发出细微的响动。

店里嘈杂,唐漾和周默都没注意。

安静的空间留出来后,周默不再拐弯抹角。

“我不在汇商了,六月份跳的槽,现在在九江集团负责房地产风控,”周默说,“我们公司年后要拿江边那块地皮,建‘临江城’商圈,商圈带动周围产业发展,把那片不毛之地打造成碾压新光天地和世纪广场的核心商务圈。”

唐漾淡淡地笑:“现在开发商用概念炒房价的说法都这么高端?”

“学妹友好一点。”周默并不在意。

他的眼镜只是装饰作用,这时取下来,漫不经心地擦着:“商品房放贷限制很多,我们想走建造生态园区的路线先把贷款批下来,所以到时要麻烦唐副高抬贵手。”

想到什么,周默真诚地补充:“‘曲奇’只是见面礼,我们的申贷金额是临江城估值的七成,在20到25亿间,放款一到,我们这边立马给唐副处……”

周默把左手露出来,右手在左手掌心上写一个“2”,一个“7”,最后一个“0”。

不是270元的意思。

是2后面,7个0。

唐漾的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松开:“不是我抬不抬手,是条件到了,自然能过,条件不到,自然要调整。”她把曲奇推回去,“抱歉,这我实在收不了。”

周默劝说:“我替九江打工,你替汇商打工,说穿了都是高级打工仔,不要为难彼此?”

唐漾的脸色微滞:“是我为难你,还是你为难我?”

“我送,是心意;你不收,自然是为难。”周默同样敛了神情,带着几分深意,“我说过,给好几个朋友都带了。”

同样“丰盛”的“曲奇”。

可能给甘一鸣,可能给A市分行的高层,可能还有更多的人。

这圈子进去吃牢饭的很多,打擦边球的很多,一辈子起不来,从管培生变成金融民工的,更多……

唐漾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曲奇盒上,缓缓盖好方才虚掩的盖子:“我不喜欢。”

周默:“大家都不是小孩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怕是不太好。”

唐漾:“我不喝酒。”

周默:“酒可以不喝,但我不信唐副处没参加过推托不了的酒局。”

唐漾转身拎包:“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

周默拉绳索,卷起其中一面隔音帘:“让女士独自回家有失礼貌,我可以叫朋友送送你。”

周默话音落,唐漾的动作停住。

透过那方没有被遮挡的视角,唐漾清楚地看见门口站着四个黑衣男人,状似闲散在聊天。但周默把隔音帘拉开时,四人好像在身后开了视野般,鹰隼般的眼神与唐漾相撞。

唐漾的后背霎时一凛。

“唐副多坐会儿?”周默漫不经心地把蔬菜放下锅。

周遭人声鼎沸,唐漾却像只身处在这家店里。

唐漾的喉咙咽了咽,攥包带的指尖捏得发白,然后,坐下。

而几米外,蒋时延面前的屏幕断断续续闪着,他没听清也没看清两人在说什么,这时却像有感应般,蹙着眉想过去,程斯然伸手拉住他:“你什么都听不到妄动个鬼,回去看录播。”

这边,唐漾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我拿你当过学长。”

周默:“我也拿你当学妹。”

唐漾:“互相之间留一线可以吗?”

“你给我提了个登天的要求。”见唐漾没吱声,周默再次把曲奇盒子推过去,语气舒缓不少,“同批管培生你走得最快,前途大好,但你也要明白,如果一锅汤都是浑的,那一滴清水在里面就会显得毫无意义——”

“你应该知道我爸爸,”唐漾打断周默,换了闲聊的口吻,“去年感动中国有他。”

铁路专家,做出突出贡献,享国务院特殊津贴。

周默没懂唐漾的意思。

唐漾不紧不慢地出声。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个叔叔来家里做客,当时我爸负责一个工程,那叔叔想承包建材,给我爸送了一块缅甸带回来的玛瑙。我爸不肯收,叔叔执意送,双方争执不知道是谁失手摔碎了。”

唐漾说:“十几年前,那块玛瑙值五十多万,我爸想赔给人家,我害怕变成莫泊桑笔下一辈子做苦力只为了偿还一条项链的女主,哭着说当没发生过不好吗。我妈在我印象中算是喜欢功名利禄的人,从一个普通老师爬到当时专家的位置。我以为她会和我在一条战线,奇怪的是,她异常坚决地卖了房子赔了全款,而且把我狠揍一顿。”

唐漾轻笑:“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挨打,也是唯一一次,当时周老师就给我说,自戒自律不能破。”“对了,”唐漾思及什么,“我妈和你一个姓,周景妤、周默,都姓周。”

周默的眼睫合了一半,再次把曲奇盒朝唐漾推:“天知地知,就朋友见面,装盒点心到包里,很简单。”

“你送给别人,别人收,那是别人的事,但我实在没办法接受。”唐漾回推。唐漾用特别讲道理的语气道:“你如果拿回去,我这人怕惹麻烦不会多事儿;你如果执意要送……”唐漾顿了一下,“初审现在是我全权负责,我向你保证,你们的件过不了信审处第一道门槛。”

唐漾的口气平淡,态度却很坚定。

周默把曲奇盒推向她,唐漾推回去,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曲奇盒你来我往的施力间,直直朝着唐漾那个方向滑去。

“周默。”唐漾出口,喊了他的全名。

一秒,两秒,三秒。

“再会。”周默把曲奇盒收回公文包,起身离开。

唐漾点头,目送他脚步如飞地出店,和四个黑衣男人上了一辆车,车启动,入转角,离开。

尾气好似卷着风,吹进滋味阁。

唐漾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浸了一后背的汗。

她苦笑,哪有什么玛瑙,哪有什么卖房子五十万,她鲜少说起家境,没想到工作后第一次提,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最怕的,就是半推半就。

磨不开面子,周默软硬兼施来得蹊跷。

不知道哪些人半推半就收了“曲奇”,哪些人又半推半就和除爱人以外的人滚了床单,哪些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宛如无底深渊。

斜对面那张桌子也空了。

唐漾平静地收回视线,把周默给自己盛的鸡汤倒进垃圾桶,再面对着一个空座位,自己从锅里盛半碗,小口小口细细啜。

滤过油的乌鸡汤鲜香味美,入口伴有蔬菜的清冽。

唐漾平时会觉得好喝,现在越喝,越喝不出滋味……

汤滚了,温掉,再热滚,关火。

与此同时,蒋时延几个在车上恢复录屏。反复卡,又反复重启。

半个小时后,唐漾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服务员问她“办会员吗”,她说“不用”,接着收拾了一会儿。

唐漾出店时,七点多,天已经黑透。

程斯然眼尖看到,把一脸不善的蒋时延直接拽下车。

唐漾有轻微的夜盲症,借着昏暗的路灯在停车场找车时,忽然有个人、以被别人推的姿势从旁边撞出来,踉跄两步,停到自己跟前。

唐漾一抬头,就看到一身嘻哈装扮的蒋时延。

唐漾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个形象,便见蒋时延朝后指:“是程斯然他们。”车里没人,蒋时延支支吾吾解释,“是程斯然他们听到这家店会员日打折,就说过来吃,没想到你也在这,刚巧碰上……”

唐漾直直地盯着蒋时延,没反应。

蒋时延恍然想起她给自己说过在这吃晚饭。

蒋时延心里顿时恨不得扇自己大耳刮子,面上仍是赔笑,讪讪道:“我就说听这店名怎么这么耳熟,原来你给我说过在这吃,滋味阁要说生意这么好,和名字好还是有很大关系……”

四周暗沉,唐漾抿嘴,眼里缀着一点细碎的光。

蒋时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意识到什么,他面色一凛,嘁一声,眉毛登时拧成一个“川字”:“那个周默说什么了让你不开心?嗯?说你胖了,还是说你矮了?你平时在我面前那股磨人劲儿去哪儿了?他说你,你不会怼回去吗?怼不过不会叫我过来骂吗?就任凭自己受欺负?!”

唐漾仍是没反应,直直地望着他。

蒋时延越想越气,又舍不得冲唐漾发火,他抬脚踹一下路旁的灌木,故作凶狠道:“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装木头人给谁看呢,真的是平常抖机灵厉害得要命,在外人面前怎么这么笨……”

他絮絮叨叨的,唐漾先前迷茫的一颗心,却跟着他调子,奇迹般安定下来。

“蒋时延。”唐漾轻轻唤他。

蒋时延转过身来:“怎么?”

唐漾轻牵着他的衣摆,就用那双柔光潋滟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然后,唐漾咬了咬唇,轻软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一刹那,蒋时延的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

还能发什么脾气,还能有什么脾气?

他看着唐漾,极其无奈地反问:“我可以拒绝吗?”

唐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可以。”

随即想松开他的衣角。

蒋时延噙笑:“但我不会。”

“啊?”唐漾没反应过来。

“过来。”蒋时延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手分揣进两个衣兜,然后张开手臂,用敞开的、裹有微热体温的羽绒服包住唐漾,把她抱进了怀里。

蒋时延平常看上去高、瘦。

真的等唐漾被他拥到怀里,侧脸贴着他心口,才知道这方胸膛……久违而宽阔。

唐漾的后背覆着温热的羽绒服,隔着一层薄薄的羊绒衫,她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他的体温、线条以及卷在风里,那缕好闻的、若有若无的木质香。

唐漾的鼻尖蹭着蒋时延的羊绒衫,轻轻嗅。

嗅得方才那股不安彻底消散,四肢百骸都浸了暖流,她才轻声开口,讲周默那盒曲奇,曲奇里让人不愉快的夹心。

一台玛莎拉蒂,一张黑金卡。

说没有诱惑力是假的,可唐漾历经全程,更多的,是后怕。

也只有当她被蒋时延抱着,才敢吐露真心:“万一我没把持住怎么办,万一我一个顺水推舟怎么办?”她撇撇嘴,更难过了,“明明我才从学校毕业一年多,明明我还是个宝宝,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么多……”

唐漾装着可怜。

蒋时延知道她有夸张的成分,一颗心还是拧了起来,眉头蹙紧又舒展。

最后,他摸了摸唐漾柔软的发顶,温柔地说道:“你上次让我抱,好像是前年了。”

唐漾露出个疑问的神情。

蒋时延出声提醒:“当时你跟项目,写了一篇关于人性与供需关系的论文。”然后论文在国内一顶尖金融期刊过审了。

唐漾把论文拿给导师看,想让他帮忙润色提意见,之后唐漾去了休斯敦。

等她跟项目回来,论文已经发表,但第一顺位作者是她导师,第二顺位是助教,第三顺位才是唐漾。

对于学生来说,考试成绩就是全部。

对于当时临博士毕业,急需第二篇A级论文以待拿理想offer的唐大佬来说,那篇论文就是一切。

看到署名时瞬间茫然,茫然之后的透心凉,唐漾现在都能回想。

“你这算伤口撒盐?”唐漾抓着蒋时延的衣领,不高兴地看着他。

“不是,”蒋时延解释,“我想说,如果你觉得‘曲奇’的难受程度低于论文,那论文的事过去了,这件事睡一觉也会好。”

“如果‘曲奇’的难受程度高于论文,就想说,”蒋时延顿了顿,“我还在你旁边。”

以前在,现在还在。

简单客观的一句话。

大概是嗓音略哑,也大概是唐漾开头理解错了,蒋时延说得微微别扭。

低头撞上唐漾含光的眸子,蒋时延咳一声,补充:“唐小‘辣鸡’。”

这次,唐漾没接话。

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安安静静注视着他。

两个人的身体隔着不到两拳的距离,蒋时延可以闻到她发间的香。发香和视线交织在一起,更能让人心猿意马。

蒋时延不敢去“逗猿”,也不敢去“遛马”,他左看右看,喉结起伏着,一颗心越跳越快。

自己刚刚很煽情吗?没有吧。

漾哥现在很感动吗?好像有点。

女孩子都容易冲动,万一漾哥头脑发热表个白,万一漾哥头脑发热亲上来……

蒋时延在心里默念:两人桃园结义、情比金坚,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视线一边止不住掠过她的唇,微红,微润,微启。

表个白,不可能,亲上来,不可能。

表个白,亲上来,亲上来……

就在蒋时延快把自己逼疯的前一秒,唐漾终于含点笑意,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好像没有想象中塑料。”

一秒,两秒,三秒。

一盆冷水朝着蒋时延迎头浇下。

什么叫友谊没有想象中塑料?难道他蒋时延在唐漾心里就是“塑料情”?

等价推导成功,上刀山、下火海标配的蒋大佬气到发笑:“唐漾。”

唐漾:“动容是真的有。”

蒋时延面色稍稍缓和些。

唐漾思考片刻,殷勤地凑近:“我愿意把家里的藤椒牛肉方便面分一半给您。”

上一秒的柔和烟消云散。

蒋时延微笑:“我以为您记得我喜欢番茄鸡蛋味。”

唐漾:“当然。”

蒋时延无话可说:“……”

“可我更喜欢藤椒牛肉啊,”唐漾不假思索道,“虽然忍痛割爱达到的结果不一定有投其所好理想,但前者包含的真心明显更多。”

唐漾说:“所以,我的意思明明是我愿意把我喜欢的分给你呀。”

她尾音轻轻上扬,宛如糯米团子裹糖霜。

唐漾觉得这结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

蒋时延就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被冤枉到思考,分外生动。

能让自己气的是她,让自己没脾气的也是她。

你也知道自己磨人?

蒋时延内心笑着,目光朝下一点,是她小巧的下巴,白皙的颈,平素嘲笑没有、抱着其实很明显的起伏弧度,然后,是清浅的鼻息。

蒋时延不自然地咳了声,想偏头避一点,那缕温热气息却长了眼睛般,直往他鼻尖钻。偶尔一丝钻到心坎,附上她方才的软音、化出形状,棉花糖般在他胸腔充盈膨胀。

蒋时延的喉结起伏,唐漾看得耳根子发热,垂下眸。

唐漾悄悄舔嘴角,蒋时延喉咙发干,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控制不住……

安静间。

“好些了吗?”蒋时延嗓音微哑。

“嗯。”唐漾想从他怀里起来。

蒋时延放开她。

唐漾整理着衣领,没看到相隔一米远的R8,问:“你开车来了吗?我送你吧。”

“没,”蒋时延同样站在自己的爱车旁,脸色都没变一下,“好。”

唐漾耳郭绯红,去开驾驶座的门。

蒋时延忽然抬手,鬼使神差但温柔缓慢地,替她将一缕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指尖微热,皮肤微凉,碰过的地方红红的。

“有风。”蒋时延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随便指了个方向。

唐漾细若蚊蚋地“嗯”一声,兔子般窜上了车。

两个人各怀心思。

去蒋家老宅的路上,“蒋多动症儿童”在副驾座位上,坐得像等待颁三好学生奖状的小学生。

而拥有十年驾龄的唐副处,方向错了无数次。

唐漾和蒋时延出滋味阁的第一个转角。

树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顶上开着照明。

周默作为这个拥抱的始作俑者,安静地坐在后排,平静地注视两人搂在一起。

他的腿上放着打开的曲奇盒,手里拿着一块在吃。

曲奇鲜香,入口酥脆。

一块,接一块。

直到唐漾和蒋时延上车离开,周默才把曲奇盒中间的车钥匙和黑金卡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公文包,然后盖上盖子,把没吃完的曲奇连盒扔出窗外。

“啪嗒”,落地清脆。

车辆启动。

周默拨通九江集团顶楼,声音毫无波澜:“告诉魏总,就说滋味阁乌鸡汤唐副处很爱喝,点心,她也收下了。”

对方问了后续。

周默胡诌的细节湮没在浩瀚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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