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扯平（2 / 2）

        这个小崽子！

        利奥波德往远处飞了一会儿，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无人区，这个破败的村落在六百年前就荒废了，现在姜昱嫌它破，殊不知六百年前这也是当地的豪宅呢。

        ……

        在这飞行利奥波德不用担心被某个机械眼睛捕捉到，可在姜昱晕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所以利奥波德也不知道自己飞起来能去哪。

        在空中停着，利奥波德的翅膀上下扇动，突然之间，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翅膀。

        他还记得当年翅膀被撕裂开的感觉，比起疼痛，他更多的是惊恐，不知天高地厚的代价原来这么大，如果失去自己的翅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

        姜昱和他是不一样的，姜昱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长翅膀，他的翅膀也不是被人硬生生地夺走了，或许他能接受这件事。

        心里想得挺平静，可利奥波德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身为一个凯珀尔，他实在无法想象没有翅膀应该怎么生活，另外他还有些不解，姜昱之前不是正在比赛么，怎么突然就和艾略特吵了一架，还知道翅膀的事了。

        利奥波德之前也在看比赛，因为橄榄星那边被帝国切断了信号，他们都是自己建立基站、自己发射信号的，这样虽然也能使用智脑，但有些东西他们就无法享受了，比如那些需要交纳版权费用的东西……

        比赛前利奥波德借着出来办事的借口，跑到一个危险系数较低的小星球上待了一段时间，只是那颗星球的信号也不怎么样，经常断断续续的，看得利奥波德十分暴躁。

        ……

        后来他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在事态变得严重之前，他离开了那颗星球。

        你以为他回橄榄星了？不不不，他开着战机在太空里溜达，一边定位、一边寻找信号更好的可居住星球。

        ……

        而姜昱就是这时候呼唤了艾略特，利奥波德也是这时候第一次听清了姜昱的声音。

        以前都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偶尔能清晰一次，却也只有很强烈的恐惧感传达过来，利奥波德一直以为非亲生父母都是听不到声音的，直到这一次他才明白，原来不是听不到，只是因为太远了。

        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驾驶着战机朝声音的方向全速前进，姜昱的声音太绝望了，听得他心脏感觉要爆炸，那种夺命般的催促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在辛妮德眼里利奥波德是个小霸王一般的人物，熊孩子是他身上揭不掉的标签，就是最喜欢他的杰西卡老师，也说不出来他脾气很好这种话。

        但二十年风餐露宿，这的确改变了利奥波德的脾气，他把橄榄星从无变成有，他吸纳了几十万流离失所的人口，别人都还以为橄榄星是颗荒星的时候，实际上橄榄星已经自给自足了，他还给橄榄星安了主星级别的防护设备，这些东西都是他一年又一年从别人那抢来的。

        脾气暴躁的人可没法做这些，脾气暴躁的人只会一个劲地增强自己的武装力量，然后一有机会就去找帝国军团的麻烦。

        不管是别人眼中的、还是利奥波德自认为的，他们都觉得利奥波德的性子十分沉稳，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姜昱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总想在姜昱面前展现自己不好的一面，恨不得让姜昱怕他、讨厌他，要是能把他当成敌人，那就更好了。

        话虽如此，可要是姜昱真的把利奥波德当成敌人，估计利奥波德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利奥波德不太高兴，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二十年前那个弱小又自负的模样，他明明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很成熟了。

        心情再度变得糟糕，利奥波德抬起一边胳膊，从这套定做的作战服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他盯着匕首锋利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战机的轰鸣声，他才把匕首又塞了回去。

        战机由远至近，最后悬停在利奥波德身边。

        这架战机比利奥波德自己的大一点，但也更破，看起来已经转了十几手的样子。

        战机舱盖打开，里面伸出一个沧桑的脑袋：“老大，外面简直要闹翻天了！”

        他一口气说道：“使命星进入战时状态，克里斯托弗发动政变，使命星上的所有军团都动了，几个上将一起去抓克里斯托弗，据说周伏生差点把他爆成渣渣，还是杰西卡上将关键时刻拦住了周伏生，要不然后面的审讯都没法进行了。哦对，皇子失踪的事情现在外面好像还不清楚，他们应该是没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也没人知道艾略特去哪了，老大，你说他会不会带几个军团过来打咱们啊？”

        其实他们这就五个人，再加一头狮虎兽，真用不着出动军团来着……

        利奥波德瞥他一眼：“放心好了，只有艾略特一个人会过来。”

        这人挠挠头：“老大你怎么知道？”

        利奥波德：“因为一旦发现是我带走了他的宝贝儿子，他一秒钟都没法等下去，他现在应该怕得要死，谁知道我会对他的儿子做什么。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还带大军过来，你等着吧，他一定是一个人先到。”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微弱的音爆声，这是无人区从来都不会出现的声音。

        利奥波德：“来了。”

        说完，他一个冲刺，就往村庄遗迹那边飞，他的属下手忙脚乱把机舱盖关上，也加大动力追上他。

        姜昱正在那几个破屋子当中转圈圈，听到一点动静，他刚疑惑地转头，下一秒一个黑不拉几的东西朝他冲过来，手臂一勾就把他带上了天。

        姜昱：“……！！！”

        他瞪大眼睛，两手紧紧抱住利奥波德的腰，还不等他问发生了什么，熟悉的精神力已经笼罩了这一片大地。

        姜昱嘴巴张成一个o形，他大声叫：“爸爸！是我爸爸！”

        利奥波德：“……”

        他忍无可忍道：“闭嘴！”

        姜昱委屈地闭嘴，然而幽怨的眼神一直没断过，由于姜昱的脸色太好懂，于是利奥波德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我爸爸到了，看你还怎么凶我。

        利奥波德：“…………”

        他很想批评批评姜昱这个超级依赖艾略特的性格，但他没时间了，于是他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只阴沉地看着远方的一个点。

        另一股凶猛的精神力从利奥波德身上猛地散开，姜昱难受地埋头到利奥波德身上，虽说是血亲，但利奥波德终究不是姜昱的父母，他的精神力攻击是会影响到姜昱的。

        利奥波德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姜昱搂得更紧了一点。

        他是担心姜昱会掉下去，但在双目赤红的艾略特眼里不是这么回事，艾略特认为利奥波德是在伤害姜昱，而且他是伤害姜昱给自己看。

        利奥波德刚摊开精神力的时候，艾略特就从战机里跳了下来，短期飞行的话，他们的翅膀比战机更快。

        利奥波德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但十几年没见，艾略特好像更强悍了，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了利奥波德的视野中，他收回精神网，将所有精神力都化为攻击的利剑，直直飞向中间的利奥波德，他倒是不用担心姜昱的安危，反正那些攻击会直接透过姜昱。

        利奥波德很快反击，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不该这么做，比精神力的话他永远比不过艾略特，于是他用力揪住姜昱的衣领，手一松，就这么把姜昱扔了下去。

        这可是万米高空，姜昱睁大双眼，连个尖叫都没发出来，紧跟着他就落入了另一个怀抱当中。

        害怕的感觉还没传达完毕，熟悉的安心感就将其完全覆盖了过去，姜昱抬起头，发现艾略特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憔悴了一些，他心软道：“爸爸……”

        然而下一秒，他爸爸俯冲下去，把他放到地上，然后又迅速升空。

        姜昱：“……”

        真的吗？打架比重逢还重要吗！

        艾略特已经气疯了，从姜昱的舰队遭遇刺杀，再到利奥波德突然露面，带走了姜昱，艾略特现在平等地仇恨每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朝他的孩子下手，仿佛他安排再多的人手、再好的设备都没用，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在跟他作对，连这世界的一草一木、它们都在试图把他的孩子从他身边带走。

        既然这样——

        那你们就都去死好了！！！

        姜昱没法被艾略特的精神力攻击，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游离的狂躁精神力越来越多，本来天上还有一架战机，现在那战机歪歪扭扭的，像是要掉下来一样，不止这些，周围的树木、地上的河流、乃至是空气都在脆弱地震颤，某种力量迫使它们打乱重组，大地也在逐渐地开裂当中。

        紧跟着，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也汹涌而出，它没有艾略特的这么取之不尽，于是它就只瞄准艾略特，饶是如此，姜昱还是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磁场变了，令他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姜昱忍着没叫唤，他艰难抬头看向空中，结果根本看不清那俩人是怎么打的，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啊……他这样的小趴菜连观战都做不到了。

        姜昱腿软，但还是坚/挺地往前跑了跑，发现跑不动，他只好换成走，一边走、他一边仰着头说：“爸爸，是利奥叔叔救了我，要不是有他，我早就没命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也没关系，哪怕他用气声说话，艾略特也是听得见的，听到姜昱的声音，艾略特往下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有一点迟缓，但同样听见姜昱说话的利奥波德却抓住这个机会，一拳打向艾略特的脸。

        艾略特迅速往后一避，接着他抓住利奥波德的胳膊，利奥波德用力往回抽，却根本抽不动。

        艾略特阴沉地看着他，利奥波德非常熟悉这个眼神，二十年前艾略特就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把他的翅膀撕开了三分之二，只剩一根骨头还连在他的身上。

        利奥波德突然邪气四溢地笑了一下，他和艾略特一样，都是个漂亮的孩子，现在他长大了，也是个漂亮的青年，他这么一笑，艾略特还真顿了一下。

        紧跟着，利奥波德问他：“怎么，这回你想扯掉我的一条手臂是吗？”

        艾略特抓他的手僵了僵，下面的姜昱还在替利奥波德说好话，诸如给他修衣服、给他吃小球，虽说艾略特听完以后又冒起一股无名火，不过他对利奥波德的杀意确实淡了。

        他抓着利奥波德的胳膊，像是要直接把他的骨头捏碎：“你不该把他单独带走，利奥，你是想找死吗？”

        二十年前利奥波德满身是血的被人带走，之后他们兄弟两个虽然见过，但都是远远看一眼，利奥波德没再和艾略特正面交锋过，倒是艾略特一直追着利奥波德打，只是后者跑太快，他没追上过。

        此时此刻两人面对面，艾略特才发现利奥波德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他的翅膀也变成了成年体，丝毫看不出来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而就在艾略特打量利奥波德的时候，他看到利奥波德笑着张口：“不，在没找到杀了妈妈和姐姐的真凶之前，我还不想死。”

        艾略特脸色一变，他看向利奥波德，而后者对他点了点头：“没错，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了。”

        艾略特的情绪仿佛有一瞬间的激动，但它消失得太快了，根本让人捕捉不到，他拧着眉，问向利奥波德：“那你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今天啊……”

        利奥波德晃了晃手腕，艾略特看了他一眼，然后放开了他。

        然而下一秒，利奥波德用另一只手抽出了绑在作战服里面的匕首，艾略特刚看见那把匕首，紧跟着这把匕首就插到了他的身体里。

        艾略特低下头去，和利奥波德一起看着这把匕首外露的部分。

        能划开皇帝专用的作战服，这匕首大约能值一颗星球，这么值钱的匕首短时间内在艾略特面前出现了两次，艾略特漠然地想，原来如此，克里斯托弗为了推翻他，连利奥波德都找过了。

        也不知道利奥波德到底练习了多少回，所以才捅得这么精准，再往上一点点，就是艾略特心脏的位置了。

        艾略特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而利奥波德越是看不清，手上用的力气就越大。

        他几乎要把艾略特捅个对穿，而且为了折磨艾略特，他还缓慢地、小幅度地转动刀尖。

        但成年凯珀尔和未成年根本不是一回事，这种伤看着吓人，实际上有几天就能好，痛苦倒是没法避免，不过艾略特是个十分能忍的人，哪怕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他的表情上也不会有半点变化。

        他抬起头，握着匕首、呼吸略粗重的利奥波德也抬起头。

        这时候利奥波德已经不笑了，虽然是不同的长相，但他们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

        同样面无表情，利奥波德宣告道：“现在我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