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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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柜雪域寂静如一幅纸上画,殷临顿了会儿:“她应当……是去同水神道别了。”

昭曦吃惊:“道别?”他压抑住心中的苦闷,“成玉对连宋用情颇深,而她,她回来,不也是为了同水神结缘吗,你却说什么……道别?”

殷临遥望着那静静矗立于远方的第二峰:“她是同水神有一段缘,但她回来,却并非是为了同水神结缘。”

昭曦怔然:“你是……什么意思?”

殷临却只是静静看着远方,一贯冰冷的神色中竟罕见地含着一丝悲悯,他没有再回答昭曦的提问。

还有几次流刃之刑他的刑罚便结束了?是两次还是三次来着?刚刚自寒瀑击身的痛苦中清醒过来,便是三殿下也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将神思略定了定,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天柜七峰,山是幽山,谷是空谷,一向的确是很清净,但在这谷里,飞瀑入寒潭的淙淙水声是从不曾止歇的,可此时却一点水声也听不到。

他睁开了眼睛。

当看清眼前一切时,连宋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囚禁他的流瀑静止了,悬于崖壁,像一块巨大的白水精;脚下的寒潭亦静止了,飞瀑击打岩石的水花定格在了半空;整个山谷盈满了停滞的、不会坠落的、如梦似幻的飘雪;而更为梦幻的,是视线尽头的那个人。

纤丽的女子站在寒潭对面,一袭金色的长裙,长发未绾,及至脚踝,素色的脸,只右眉的眉骨处贴了金色的细小光珠,虽未作妆,却妍丽逼人,令他心惊。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她用他最熟悉的那种天真的情态弯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提着裙子涉水而来,纤手撩开凝固的寒瀑,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片静止的水流被她的素手扰乱,化成连串的小珠坠入寒潭,于静谧中发出清润的叮咚之声。

她仰头望着他,是在笑着,眼里却含着泪,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声唤他:“连三哥哥。”用他最偏爱的柔软带娇的语声。

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

他脑子越发地昏沉,竟无法分辨。他也不想分辨。就算是一个梦,那不也很好吗?

他闭着眼笑了笑,脸在她手中轻轻靠了一下,柔声问她:“你怎么来了?”睁开眼看着她,“我是在做梦吗?”是了,他一定是在做梦,这可是天柜第二峰,若不是梦,她怎会出现在此处。

“就是在做梦呀。”她也笑了笑,泪却从眼角滑落了,颊上两条淡淡的水痕,本能地令他心痛,欲伸手为她拭泪,手一动,才想起双手都被锁住了。

她注意到了那铁链的轻响,看了它们一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以雷电之精铸成的天火亦无法将其烧毁的铁链竟在一阵金光中化为了虚无,他自由了,然因被悬在此处六个日夜,体力一时不济,跌了一下,她赶紧抱住了他。

他的头昏得更甚,迷糊间看到她微一扬手,水帘后出现了一扇银色的光门。

他想自己果然是在做梦。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三殿下醒来之时,感到背后那被水刃劈出的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处传来一阵凉意,舒适的幽凉之中,有谁在轻轻地碰触他的脊背,那碰触带给他的却并非疼痛,而是酥麻。他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石洞之中,躺在一张软榻之上,上衣被褪去了,肩上缠了雪白的绷带。一幅金丝银线平绣莲纹的衣袖铺开在自己身侧,在微微地颤动。

是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背部。裸露的肌肤感觉到了几滴暖热湿意,像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雨。他怔了一瞬,才明白那是成玉的泪。

她的手移到了他未绑绷带的肩侧,温柔地覆了上去,身体贴近了他,唇覆在了他的伤处。像是怕碰疼了他,是极轻的触碰,与此同时,又有暖湿的泪,滴落在他的肩背上。

方才在昏睡中,还不觉如何,如今清醒了,感受到她的泪和触碰,身体不由得一颤。他反身握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懵懂地抬头,看到他明亮的眼,立刻坐起身来。

他放松了她的手,但仍虚虚地捏着她的手腕:“在做什么?”

她顾左右而言他,空着的手帮他拉了一把旁边的云被盖上来:“帮你处理伤口,有点冷,你、你盖好。”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感觉好笑,看着她:“处理伤口需要亲上来吗?”

她的脸刷地红了,不太有底气地小声答:“我、我就是怕你疼,给你吹吹。”

他点了点头:“嗯,继续编。”

她也觉得丢脸了,捂住半张脸,小声嘀咕:“吹一吹和亲、亲一亲又没有什么区别。”结果一抬眼便看到他肩上的纱布因方才的翻身和动作又渗出了血,她立刻慌了,“怎么又流血了,是不是还疼?”说着就要上手去查看,却被他捏住手腕拽倒了下来。

“不用管它,小伤罢了。”他单手搂住她使她躺进他的怀中,补充地安慰她,“也并不疼。”

她将信将疑:“可你刚才都晕过去了。”

他温声:“刚才我只是有点累,睡了会儿,已经好了。”吻了吻她的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粟及带你来的?是寂尘失效,让你提前醒来了吗?”

这话题转移得很成功,她有好半会儿都没说话,良久才有些发哑地开口:“不关寂尘的事。”她仰起头来看着他,睁着杏子般的眼,眼眸中像下了一场雾,湿润蒙眬,含着一种他不能明白的伤感。

她再次抬起了手,去抚触他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下一刻他们又要分离,而她要好好将他的模样深深烙印进心底:“从很久以前,”她轻声,“我就一直在等你,期待着我们相遇,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她闭上了眼,抱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实在太想你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是思念他的情话,却有些奇怪,让他心动之余,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惊和不安。说着这些话的她的模样,像是她并非只等了他七年,而是更加漫长无边的时间。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待要深思,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不能去细想。或许因为这是梦,是他对她的期许,大概他潜意识里一直希望着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们就有缘分,期待着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故而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吧。

他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笑了笑,逗弄她:“可我们初遇时,你连把伞都不肯卖给我。”

她的眸子依然那样水润。她依恋地看着他:“那只是因为我忘了。”轻轻地重复,“我忘了一直在等着你的事。”眉骨染红,眼尾漾出了一点湿意,是悲伤的样子,却笑了一下,那笑脆弱又美丽,似芙蓉沐雨,惹人怜惜,“可即使我忘了,”她再次笑了一下,“那时候我也一眼就喜欢你,想着这个哥哥怎么这么好看,直到现在,”她的手指抚上他的颊,望着他的目光柔情似水,又含着光,像水中映了月轮,“我依然觉得,真实的三郎真是好看极了。”

他挑眉,本要提醒她明明初见后她立刻就把自己给忘了,一年后重逢,还是靠他提醒,她才想起他来,此时却为了讨他喜欢,偏说当初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他,真是再无赖没有了。然听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说真实的三郎真是好看极了,他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叫我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我父亲在家排行第七,我母亲唤他七郎,你在家排行第三,我唤你三郎,不是正好吗?”

她柔顺地看着他,右眉眉骨处的金色光珠在这昏暗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明亮,映得长眉之下的那双眼眸清净无染,纯澈胜过世间一切。他不自禁地伸手去碰触,低语道:“是正好。三郎,”他回味了一遍这个称呼,“这不是八荒的叫法,很特别。但你不是喜欢叫我连三哥哥吗,为什么不叫了?”

她握住了他放在她眼旁的手,闭眼挨了一下:“因为连三哥哥可以是许多人的连三哥哥,但三郎只是我一个人的三郎。而且最初的最初,在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就想要唤你一声三郎。”她睁开眼,纯真地看着他,再次用脸颊挨了一下他的手,像是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最后却选择大胆地告诉他:“你可能不知道,”她吐气如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你,三郎。”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一点一点红了,就像是一枝重瓣百合,原本是雪白的花苞,盛开后却有红色的瓣。

她的羞怯与大胆都让他喜欢,以至于差一点就被她蛊惑。要是一切果真如她所说那般就好了,可毕竟不是如此。他捏了捏她绯红的脸:“还敢说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很久以前,难道不是你蠢蠢的什么都不懂,任我一个人苦苦地单相思,直到将我折磨得不行了,你才大发慈悲地决定和我在一起吗?”

面对他的控诉,她像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浮现出沮丧之色来:“啊……我说的不是那时候,不过那时候,我的确就是蠢蠢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不要怪我。”她抬眸看着他,纯澈的眼眸中又流露出了那种他无法读懂的伤感,“我说的很久以前,比那还要早,是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梦到过你。”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梦到我?梦到了我……什么?”

她主动贴近他,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梦到了我们……在一起。”静了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来,眼尾又染上了红,瞳眸中覆着一层薄薄的泪膜,轻轻一眨,染湿了眼睫。她的神色也有些悲郁,像一只湿了翅膀的蝶,在那极清澈的眼底,藏着无法起飞的隐痛。他不禁再次去触碰她的眼:“我们在一起的梦,不好吗,怎么像是要哭了?”

她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吻:“我喜欢你,”那语声缥缈,几乎显得不真实,“比喜欢这世间一切还要多,这世上最喜欢你的就是我了,所以……”她顿住了,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他爱她的天真、她的纯挚,爱她对他的本能亲近、全心依赖,爱她这些毫无遮掩的直白情语,听她停在了那里,不禁揽住她的腰,低声催促:“所以什么?”

她深深地看着他,柔软的双臂突然圈上了他的脖子:“所以,不要忘了我。”

他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担忧,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在她淡红的唇角印下一吻,安慰地轻抚她的背,低声向她保证:“你是我的妻,是我处心积虑才求回来的爱侣,我怎么会忘了你?”

她被他惹得失笑:“处心积虑可不是个好词,谁会说自己处心积虑?”

他宠爱地吻了吻她的额角,又握了握她还戴着他的龙鳞的手腕,没有回她。

他们是贴得太近了,玉枕之上呼吸相闻,白奇楠的冷香与百花的暖香交织在一起。她微微抬起头来,在极近处与他目光相接。“你说不会忘了我,我很喜欢。不要忘了过去的我,也不要忘了今夜的我。”是一句有些莫名的话。但他来不及细想,因她闭上眼睛主动靠近了他的唇。

“不要忘了今夜的我,三郎。”她轻轻在他唇边重复,然后主动吻了上去。他脑子一昏,什么都不能再想,唯一所知是如藤蔓一般拥抱住自己的她,和她那些青涩却缠绵多情的吻。

他们在这孤寂的、安静的、无人打扰,也无人知晓的时空里交缠。

她在他的身下献祭一般地展开了身体。

夜很长。

诗一般的婉转伤感。

但也很美。

是夜,八荒正中的中泽大地忽然升起七道洪荒大阵。大阵光华熠熠,光芒裹覆住整个中泽,阻挡五族生灵靠近。天地正中之地,原本便是众神都不可涉足之处,这下更是连只蚊子也无法飞进去。

东华帝君携座下仙官重霖仙者立在第一道大阵外。帝君抬眼凝望被耀眼金光所覆盖住的中泽,神色微凝:“还是来晚了一步,姑媱闭山了,回吧。”

熟谙帝君行事风格的重霖仙官试探地提出了一个建议:“也许帝君可以硬闯进去?”

帝君想了一下,问他:“这是不是会有点不太礼貌?”

重霖实话实说:“礼貌的确是不礼貌的,可礼貌不礼貌的帝座您好像一向也不是很在乎。”

就见帝君沉思了一下:“这七道大阵皆是洪荒时代少绾为姑媱所布,少绾的阵法独步天下,就算是本君闯过去也颇费力,算了。”说着果断地转了身,准备打道回去。

重霖赶紧跟上去:“可帝君不是说祖媞神醒来,可能是因预知到了八荒的劫难,因此您势必得走今日这一趟吗?”

帝君没有停下脚步:“她一回来就关闭姑媱,想必事情并不危急,她已有所打算了吧。”

重霖一听也是有理,可不禁还是有点担心:“可万一其实只是祖媞神虑事不太周全所以才关闭了姑媱呢?”

帝君耸了耸肩:“好歹是个洪荒神,同本君一辈,不至于。”

重霖见帝君如此放心,也只好放了心,随着帝君驾云而去。

天地正中之处乃是中泽,中泽正中之处乃是姑媱,姑媱正中之处乃祖媞的闭关玉室观南室。观南室隐在长生海旁的兰因洞中,是整个中泽灵气最盛之处。

自祖媞献祭混沌后,观南室已静谧了二十一万年,此刻,静谧了二十一万年的玉室中却传出了痛苦的啜泣声。

四大神使守在洞前,面色皆是肃然。祖媞归位之时,沉睡的九色莲霜和和帝女桑雪意亦被普照于世间的明光唤醒,醒来后第一时间赶回了姑媱。但彼时祖媞已入了石室,殷临也潜入了长生海,只留昭曦守在洞府门口。两人从昭曦的口中打听出了尊上这是要将最后一世作为凡人的记忆剥离出仙体,因此入了石室闭关。但为何尊上要将最后一世的记忆剥离,连昭曦亦不知。待殷临从长生海中出来后,两人欲相询殷临,石室中却突然传出了尊上的哭泣呻吟之声。

从前尊上若有危难,冲在最前的一定是昭曦,然此时昭曦却背对着他们靠在洞口的巨岩旁,一动也未动。一向八面莹澈洞幽察微的雪意见此微微一顿,停下了急向洞内的脚步,唯急脾气的霜和不改暴躁冒失,直直地往里冲,果不其然被殷临闪身于洞门前提剑拦住。

霜和被剑气撞得后退三丈,赶紧出刀定住自己,便听殷临冷冷道:“将记忆剥离出仙体,本就是一桩不易之事,记忆若是融入骨血魂魄,那剥离的过程更是无异于剥皮抽筋、剜肉剔骨。尊上她只是在忍受这些必须经历的痛苦罢了,只有熬过这些痛苦方能成功将那些记忆剥离,你此时进去非但无助于她,反会打扰她,若使尊上功亏一篑了,你当如何?”

霜和虽是个小暴脾气,但自洪荒时代起就畏惧且崇拜四大神使之首的殷临,殷临微一沉脸,他就服服帖帖了,因此虽被殷临的剑气撞得一退三丈远,也只敢揉着胸口委屈:“我、我只是听尊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有些着急。”

雪意看着霜和这不成器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来到殷临面前,蹙眉疑惑问道:“若尊上不喜最后一世的记忆,这世间有的是忘情丹、忘情水可助她忘却,我不能理解,她为何要选择如此痛苦的方式,生生将记忆剥离仙体。非要如此吗?”

殷临沉默了片刻:“她有她自己的原因,她若能成功剥离那些记忆,我会告诉你。”

雪意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

玉室中又传来一阵悲鸣,极悲伤,也极痛苦。殷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这悲呼他亦不忍听,但他不得不忍。祖媞有自己的原因,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那原因,那是光神为水神所安排的,关于他们这段缘分的终局。

“非要如此吗?”雪意这么问他,他其实也这么问过祖媞,就在她进入石室之前。

那时他们刚自天柜赶回姑媱,她看着远山,轻声回他:“能够最后做一次道别,我已知足了,他也只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其实一切到此为止,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我同他有过约定,结束水刑后他要来找我,然后带我离开,浪迹天涯相伴一生。我是……无法履约了,但我可以给他一个成玉,让那个成玉,去实现同他的约定。”

这就是她选择剥离记忆的理由。

的确是有那种方法的。当她习得怜悯这种情感后,有好几次转世,当她身死回归后,出于怜悯,她都剥除过记忆,且将那些剥离了的记忆炼成过忆珠,放入过同她相似的人偶躯体中。那几世里,每一个人偶都好好地代替了她,蒙蔽了深爱她却早早失去了她的家人亲朋。他们以为那人偶就是她,与那人偶安乐平和地度过了一生。

但问题是,那时候她感情残缺,记忆同仙体联系得并不紧密,将记忆剥离出仙体炼化成忆珠也并不痛苦。可这一次,深入骨髓的记忆却并不那么容易被剥离,除此外还有更棘手的一件事……

他不得不提醒她:“水神不同于凡人,他定能看出你送去他身边的并非从前的成玉,只是一个人偶……”

她微微垂眸:“长生海底,还存着一具我的凡躯,那是谢冥做来备用的一具。我会造出一个新魂,将……成玉……”话到此处,有些哽住,她顿了一下,平复了声线,继续说了下去,“我会将成玉的记忆放进那新魂中,凝成一颗魂珠,届时你将那魂珠放入那凡躯,将她送去凡世……他不会看出来的。”说着后面这半段话时,她的声音稳了许多,但微微侧过的脸,却滑过了泪痕。

他静了许久。他已经许久没有感情用事了,可那时,却有些冲动地同她提议:“你根本割舍不下水神,离那大劫还有三万年,为何不……”

她却打断了他:“我将沉睡,以修回失去的灵力和修为。”

他哑然。

是了,是他疏忽了这一点:她还有灵力和修为需要修回。若她是别的洪荒神,或许沉睡千年即可,但她是光神、预知之神,稳定的精神力是她的灵力之源,她必须用很长的时间去沉睡,以稳定精神力,储备充足的灵力,如此方能自如应付三万年后的献祭。

他一时无法言语。

“我与他的缘,只能止在成玉这一世。”他听到她这么说。

她背对着他,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两人之间静了许久,最后,他听到她轻轻叹了一声:“他爱着成玉,我便给他成玉,这是我最后,能够给他的东西。”

那是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玉室中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震彻整座姑媱山林。

殷临猛地回过神来。

昭曦三人亦面露焦急之色。

紧随着那痛喊的,是一场饱含了血泪的痛哭,哭声沉痛绝望,天地亦为之动容,中泽灵息仿佛都感受到了那痛哭声中的悲郁和无力,整个姑媱忽然下起了泼天的大雨。

许久,那悲哭之声终于止息了。

殷临拦住了其他三位神使,独自向洞中而去。

玉室之中,一身金色长裙的少女苍白地躺倒在地,身旁滚落了一颗小小的金色珠子。

殷临将少女抱了起来,轻稳地放在了一旁的玉床之上。

他在玉床之前跪下,肃重地拜了三拜,而后捡起了那颗明珠,走出了玉室。

光神沉睡了,守护着中泽的七道大阵之光暗淡了下去。

四位神使远望着天边那黯淡的光。他们等来了她的归位,接下来,需照顾她的沉睡,这是神使们的使命。

而无论如何,她会在天道有劫之前醒来吧。

因为,这是应劫于洪荒上古的诸神的祈愿。是天道。亦是光神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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