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2 / 2）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戴丽叶？”“您要知道，列文确信，可以在几小时内把那些蕈菌肃清，而且不留痕迹。”猫三叹了一口气，道：“请你简要地说说，他是怎么考虑的。”“问题就在这里，船长。列文什么都不肯说，大概是秘密吧。您要理解，小伙子们常拿他那些书取乐，而那些书对我们的厨师来说，就是一切！他像对待眼睛一样地珍惜书，几乎所有空闲的时间，他都把书带在身上。”

                  “是的，我知道了，总管，你是不是认为，一个好的船长并不熟悉他的船员空闲的时候在干些什么呢？”“请原谅，船长。事情是这样的，列文一直在说，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他的书将拯救飞船，大家都嘲笑他，可是现在……”“他出头的日子到了，我明白了，你去把列文叫来。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妙招。”“恐怕已经晚了，他这会正在为委员会的领导准备宴席，总应当拿点什么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吧！”“好吧，伊万、戴丽叶，我们到厨房去看看吧！”此时，医生万卡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冲进了办公室，他的脸都红了，“船、船长！”他竭力想说什么，但老是呼哧呼哧地说不出来，甚至连喘气都很费劲。“万卡，镇定一下，别慌。这一次有什么好主意？”“全部消失了！”

                  “什么全部消失了？”“蘑菇呗，船长！全都不见了，8号舱已经干干净净了。”船长和伊万、戴丽叶交换了一下眼色，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冲到门口，差点就撞到门框上。8号舱室的墙面真的干干净净！当然如果准确地说，并不像消过毒那样干净。地板上有几块土疙瘩，墙上的钛合金板已经变得乌涂涂的，失去了光泽。但是，来自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的确已经消失！之前布满整面墙壁的疯长的霉层和白色的球状孢子，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

                  大副伊万轻松地吁了口气，说：“也许是环境不适合蘑菇，它们就自己死掉了吧？”猫三笑了笑，说：“伊万，你认为它会神奇地出现，也就会神奇地消失。对了，戴丽叶......”“我在这里，船长。”“你查看过其他舱室了没有？”“刚刚查看过了，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8号舱有没有专用的管道？诸如通风管道之类的东西。”“舱室是密封的，船长，它们是无路可出的......”

                  “滴……”内线扬声器鸣响起来：“全体船员请注意！各就各位，10分钟后飞船制动。”“娘希匹的！”猫三骂道，“完了！看来我们想要马上把这消失的蘑菇彻底弄清楚，已经来不及了，但愿在委员会的太爷们到来的时候它不要突然又出现。”

                  飞船准确地按照任务时间表滑向愚人码头的泊钩，船长猫三因执行命令的准确性而受到夸奖。全体船员在主船闸列队，“发现号”飞船的护壁上发出沉重的、钢铁的“哐啷”声，吸盘最终把密封联接管牢牢地固定在飞船上。各舱室上方亮起了小绿灯，这表明内外气压已经平衡。液压装置“嘶嘶”响起来，舱门的装甲合金板被推到一旁的轨道槽里。

                  此刻，猫三正困惑不解地紧锁眉头，船员队列里发出了不满的嘈杂声，因为正对着入口出现了18个身着高级别防护宇航服的人，他们要直接进入“发现号”宇宙飞船。议员们都不愿把这份荣誉让给别人，但又过分担心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个原因，首先进入“发现号”的就是一名矮墩墩的机器人。它检测辐射，采集了空气样本，简而言之，就是要找出一切会危害全球委员会成员宝贵生命的东西。议员欧文斯代表所有迎接的人们，通过全球航天播音器宣读欢迎词：“……很高兴欢迎我们英勇的‘发现号’宇宙飞船......每个孩子都幻想成为一名星光大道上的勇士，以使地球可以因他而自豪……”

                  “天啊，”猫三默默念叨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仿佛是对猫三的念叨作回应似的，机器人肚子里“嗡嗡”地响了一阵，接着便亮起了绿灯------没有检测到任何会威胁到显贵们生命和健康的因素。

                  委员会成员在技术员的帮助下终于脱下了宇航服。船长猫三等到议员欧文斯脸上的汗珠从面罩上滚下来的时候，才给他敬了一个礼。欧文斯赞许地向他点了点头，接着马上张开嘴巴想要继续长篇大论，但是，猫三抢在了他的前头。“尊敬的议员先生、顾问先生、嘉宾们！‘发现号’全体船员邀请您们参加特为您们举办的招待晚宴，以表我们的敬意......”

                  关于议员欧文斯，有着各种传说，其中之一说的是：他贪图酒宴，特别贪吃各种佳肴。他捞取政治资本的本事不亚于任何同事，但一桌美味华宴有时就能化解这位议员的吹毛求疵，使他心情舒畅。猫三走在前面指引通向饭厅的道路，欧文斯跟在船长后面，他压低嗓子跟总统的经济顾问说着什么，猫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竖起耳朵听他俩聊天。“易卜拉欣，但愿他们不会用水果羹招待我们。”“欧文斯，您哪来这么多担心，宇宙飞船的膳食都是高档次的，每一艘飞船必定有一两道当家美食是可以夸耀的。关于‘发现号’，我听说过一些故事，据说这里的厨师差不多就是飞船厨师堆里最优秀的......”

                  厨师列文的确没有丢脸！冷盘有：木槐沙拉、干巴牛肉、糟黄瓜、椒麻鸡、夫妻肺片......热盘有：黄金蛋圆子、回锅肉、麻婆豆腐、毛血旺……全都是惹人喜爱的美味。议员们惊喜地边吃边交谈起来，克林茨曼问猫三：“所有这些都是用筠连食材做出来的吗？”“当然是。我们的厨师列文是一位专业级大师。”别利科夫摇了摇头，叹气道：“很遗憾，在我喜爱的饭馆里就做不出来这样的美味。”欧文斯听见大家热聊，但没有吭声。只是在品尝了筠连芝麻土月饼之后，他欢喜得啧啧咂嘴，“请说老实话，船长，你们船上是不是有什么违规的事？你们是想贿赂我们吗？”

                  猫三镇定地回答：“虽然您们是作为贵宾受邀的，议员大人，但盛宴不只是为您们的光临而设。也是为庆祝全体船员今天就要返回地球、和家人团聚而设。我们已经快4年没回家了！在宇宙里飞行，是很少举办庆祝宴会的。”议员稍显难堪，但不过几秒钟而已。欧文斯正忙着品尝精心烹饪的佳肴，他不会让别的问题来打扰自己。

                  船员们对嘉宾渐渐习惯，心情也放松了，当然偶尔还是会向委员会成员投以警惕的目光。宇航员们都不喜欢这些达官贵人，不过问题不在于个人的好恶，只是不应当指望这些贵人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尽管船员们对能回家非常高兴，也开怀畅饮，但是船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真正的检查尚未开始，只不过是往后推迟了一下而已。

                  一会儿，过道上出现了手托大号托盘的列文。“现在是我的看家美食！这道美味，您们难得品尝到！”大家兴高采烈地喧哗起来。欧文斯说：“船长，您的厨师真是想把我们撑死啊！”“尊敬的宾客们，请注意！”列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托盘放到餐桌上，“摆在你们面前的这道美食叫‘对外星人的幻想’，也叫‘探索类地行星’。它一般只奉献给高贵的客人，用以表示敬意。请品尝吧！”

                  “你的‘对外星人的幻想’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欧文斯问。列文回答：“领导，尝尝就知道了。”他边说边切了几大块美食放到委员们的碟子里。太爷们尝了几口，惊喜不已，对‘探索类地行星’的评价很高，纷纷竖起大拇指。列文介绍：“这里边有5种肉，要用13种不同的调料腌制一段时间，然后再配以蘑菇烧烤。所有的材料都是从筠连带来的。这种美食即便在地球也只有一家叫“筠商”的饭店供应，而且要提前半年预定。”

                  “好吧，我们好好尝尝吧！”欧文斯对飞船提供的美食很满意，“嗯，味很美，简直令人着迷，您真了不起，尊敬的列文！”“谢谢领导。”“不，干嘛要谢，这是一种享受，但是……”议员欧文斯用手指对着猫三，威吓了一下船长，“你们的美味佳肴不能诱使我们离开主题。哦，对了，还剩几块？只剩两块了......”

                  议员大人们检查完飞船后，满意地走了。临别时，欧文斯握住猫三的手，表示感谢，并再次夸奖了厨师，甚至还保证：“今后，我要亲自随时迎接您的飞船，船长。”猫三心里却在祈祷：千万不要如此！回到飞船后，船长立刻把大副伊万、总管戴丽叶和厨师列文召来。“谢谢各位。列文，委员会因为您的才华，也因为飞船的状况而很高兴。休假、奖金和协会对我们的善意关照都有了保障。我要说，缺少你们，就很难有这种结果。”“谢谢船长。”三人齐声道。

                  “除了酒宴和检查之外我们都忘了一个主要的问题：蘑菇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它们消失了呗。”戴丽叶说，“我到处都查看过，而且委员会也……”“不错，”猫三说，“委员会也没有找到它们。但是我感觉到，我们当中有一个人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些。是这样吧，列文？”“的确如此，船长！”厨师脸上露出了笑容，“您是怎么猜到的？”

                  “一滴水在大海里渺小，一滴水在沙漠里伟大。列文，您还不肯说出自己的秘密，我当然不鼓励单干，但归根结底，您挽救了我们的休假，还有我们的荣誉。但我只想知道一点，您是怎么做的？”伊万一头雾水，直盯着厨师问：“真的是您吗？列文。”这时，厨师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本翻得破烂、油迹斑斑、厚厚的绿皮书，接着工整地把它摆到桌上，小声地说：“全都写在这里边。”

                  “《筠连美食手册》”猫三念道。“船长，请打开第38页，全都在那里。”猫三迫不及待地翻起来，伊万、戴丽叶也俯身凑拢过来看手册......

                  猫三、戴丽叶、伊万都还清楚地记得在宴会上列文给委员会成员上“当家美味”的情景。“就是那些蘑菇吗？”戴丽叶问，此刻，她脸都变白了。“是的。”厨师回答，“书上都写着的嘛。”伊万大吃一惊道：“就是说，我们的委员会成员们居然把它们给吃光了。”“Sure！”厨师顿时容光焕发。“现在那种研究尚少、但肯定有风险的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正在议员们的胃里！”猫三刚说完，即刻大笑，“是的，船长。议员很满意。”顷刻间，列文、伊万、戴丽叶也大笑起来。

                  七天后，猫三听说欧文斯、克林茨曼、易卜拉欣、别利科夫等委员会的成员们被送进了神经病专科医院第六病室。猫三前去探望，结果被欧文斯拿着水果刀一直死追，猫三被撵到一个院内的死角，无路可逃，欧文斯上前伸手把刀递给猫三，说：“喏，该你追了......”院外，客西马尼花园的蘑菇达卡正在地球上疯狂地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