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盗（1 / 2）

公元7080年，地球人在银河系已有12颗殖民地行星------富强星、民主星、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星。人类繁衍生息，好生热闹，总人口达800亿。来自民主星的泰迪正驾驶超动力元宇宙飞船，他的身旁是来自法治星的山口百惠，她把手里的《宇宙空间考察者准则》一扔，责问道：“泰迪，你没有按照准则操作飞船！”“我有我的办法。”

                  “你的办法不正规。”泰迪有点火了，他咬牙道：“上校，我知道地球总部派你来是监视我的，总部大佬们总是不相信民主星的人，把咱们民主的人，看成是后娘养的。不过，你得清楚现在咱俩都在做贼，那就要有个做贼的样子，你们那一套现在行不通！”

                  山口百惠沉默不语，她知道，泰迪对自己以前的职业有一种奇怪的感情，不容别人评说，这种感情是自卑还是自豪，她也说不清。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但泰迪为他俩现在的这种盗贼行为感到自豪，他觉得自己就是英雄。泰迪好像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抹抹嘴巴，眨眨眼，看了看山口百惠。他俩望着舷窗外的那颗大行星------爱伦坡。与地球、民主、法治星不同，它大部分是橙色的。“不像是有高度文明的样子。”山口百惠自语。泰迪说：“如果没走错路，这就是我们的目标------爱伦坡星。”山口百惠一笑道：“超空间跳跃是不可能走错路的。”

                  泰迪开启了“天眼”搜索系统。飞船腹部射出了十二枚小型球舱------富强舱、民主舱、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舱。它们由火箭推动着，分散到行星轨道的预定地点。在一小时内，它们可以把整个星球表面都详细地搜索一遍，并把高精度的照片发回到飞船上来。山口百惠和泰迪在等待搜寻结果的时候，各自想着心事。泰迪闭起眼睛，在回忆他之前在地球人殖民的12颗行星上做星际盗贼时，那些充满刺激、不羁放荡的日子。山口百惠却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是否能完成这次的高难度任务。山口百惠虽然是个富有想象力的人，此时却是牛吃南瓜------不知如何下手。

                  她心想：“时光倒流两百万年，也许更久，眼前的这颗爱伦坡星上出现了有智慧迹象的生物。历经漫长的进化，形成了这颗星球上的人。他们的进化过程也许与地球人大不相同，但是根据那些用无线电波发来的信息，地球人似乎有了亲戚，这些人的长相与地球人可能相似！当然，风俗习惯、社会结构乃至建筑样式肯定都是不一样的。这些人在对文明形式的偏爱方面，显然跟我们大相径庭。他们在已经掌握了现代物理学的数百年里，竟没有发展航天技术，真不可思议，但这是从那些无线电信息里得到证实的。他们只对改善自己的生存状态感兴趣。也许这种文明在银河系相当罕见，居然没有殖民倾向，不事扩张，一心一意地生活。但地球上的社会学家声称：‘这种类型的文明是危险的，因为地球上的情形似乎证明：历史上一切无殖民倾向的文明，现在不是屈居人下，就是已日薄西山。’”

                  山口百惠不相信这种论调，至少她对法治星抱有希望。她继续遐思：“他们终于发现自己的不足了么？他们为什么要向宇宙中发送信息？这不是求援，而仿佛是一种文化展示。用无线电为载体的信息，以一种明显的自豪感展示着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异国情调的宏伟建筑、富足悠闲的人、发达的空中与地面交通，清洁优美的生活环境……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被称为‘能源球’的小东西。似乎这行星上每个家庭都有一颗所谓的‘能源球’。他们在生活中耗费的一切能量都来自‘能源球’，它是个跟鹅蛋差不多大小的橙色球体，放在每个家庭的卧室里。当‘能源球’发出的橙光开始暗淡时，他们就把它拿去‘充电’。”

                  当然，泰迪也知道这些，他还知道：“这颗星球上的人们把自己的‘能源球’送进一座叫乌托邦的大厦，那里面有一枚高踞于众多机器之上的、巨大的橙色球体，它似乎永不疲倦地产生并输出着能量。‘能源球’从它下面的传送带上滚过，立刻恢复了原有的橙色荧光。”他俩的任务就是弄清这巨大橙色球体的产能机理，如果可能的话，搞到一个运回地球是最好不过的。

                  山口百惠心想：“我们怎么下手呢？也许这颗行星是第一次迎来外星的客人，而我们刚刚到来，就偷走了他们的‘发电厂’？这不可笑吗？真不知地球总部政府是怎么想的。“你在笑什么？”泰迪问。山口百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泰迪说：“这是因为竞争。”“竞争？”“对，我们收到了无线电波，银河系外的其他生命体也可能收到，如果采取正常的星际外交手段来索取‘能源球’，需要太长的时间。地球人想占先，就这么简单，先下手为强。”“这是盗贼的逻辑，”山口百惠心想，“如果地球总部政府和泰迪的想法一样，那倒是讽刺......”

                  “结果出来了！”泰迪把12个探测球舱发回的照片放到屏幕上，他开始流露出行动前的兴奋。他俩要找出无线电信息显示的那座城市。“这并不困难，”山口百惠发现了它，“它坐落在一片绿色平原上。”“眼睛挺尖嘛。”泰迪边说边翘起大拇指，“现在那里正好是晚上，我们这会登陆！”飞船电脑锁定了那座城市的坐标，山口百惠把航线及飞行数据输入小型考察飞机的电脑里。她和泰迪坐进小飞机驾驶舱，飞机从大飞船的腹部滑出，向近在眼前的爱伦坡星飞去。

                  进入爱伦坡星大气层时，山口百惠就开始紧张。其实这样的飞行她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只不过以前她从未担负过这种盗贼任务。而泰迪却在座舱里吹起了口哨，“几年不操旧业使他技痒，这次任务对他来说也许是种享受，谁知道呢？”山口百惠心想。小飞机上的反雷达装置没有任何反应，就是说，地面上没有人发现他们。“可能大家都睡觉了？”泰迪开玩笑道。他们的小飞机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城市郊外，远处连绵的小山丘在夜色中像一群熟睡的黑山羊。

                  泰迪看了看屏幕上的大气采样分析结果，“空气成份适合呼吸，大气密度和气压都与地球接近，不用穿防护服了。”他边说边拿起武器，跳出座舱。山口百惠做了深呼吸，也跟着下去。双脚一落地，山口百惠习惯性地感受了一下土地的坚实度。这是她每次在异域着陆后的第一件事。地面土质是疏松的，这使她感到不太舒服。泰迪没有那么多感想，他已经启动了小飞机的伪装装置，然后他摆摆手，示意山口百惠跟上。两个人悄悄地溜进城市边缘的建筑群中，就像影子一样。这里冷清得出奇。没有灯光，没有一点人声，甚至没有动物的鸣叫。在地球，哪怕是郊外，哪怕是夜间，也不会有这样的黑暗和死寂。所有建筑物都静悄悄地伏在阴影里，星光下，原野一片沉寂。

                  山口百惠悄声说：“这里没有人！”泰迪点点头，又摇摇头。盗贼的本能使他开始不安。几年前，在他被捕之际，也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寂静，寂静中暗伏着危机。越深入城市内部，这种无形的压力越大。眼前的建筑物逐渐宏伟起来，而寂静就像一种有质量的东西，满怀恶意地包围着他们。泰迪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生命搜索器。红灯在闪烁，意味着这里有生物存在。而生命反应没有方向性，说明四面八方都暗藏着活物。“邪门的地方！”山口百惠低声说。泰迪走向一座建筑，她紧紧跟上。泰迪摸摸那沙石般的墙壁，贴着墙壁走到大门口，蹲下来，仔细研究着门的结构。

                  山口百惠蹲在旁边，一边注意着四周动静，一边看泰迪，心想：“他疯了，莫非他是想盗门？”过了一会儿，泰迪满意地吁了口气，神经质地说：“门就是门，到处的门都差不多。”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门已经轻轻打开，他的手就好像是门的情人。里面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灯光。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山口百惠觉得泰迪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点慌乱，此刻，泰迪走了进去。生命反应依然存在，可建筑物里面是空的。泰迪转了一圈后走出来，他有点失望，这里没有橙色“能源球”，什么都没有。房间高敞，但没有一件家具。“奇怪，怎么回事？”泰迪低声自语。山口百惠说：“去别的房子里看看？”

                  泰迪没说话，他只是盯着腰间的生命搜索器，红灯闪个不停。

                  “可能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生物，”泰迪说，他缓缓地转动目光望向四周，“我猜测，这颗行星上居住着人类的眼睛看不到的生物。”“但那些无线电信息里……”山口百惠的话还没说完，泰迪就打断了她：“那些信息是不是真的？也许那是一段广播？”山口百惠觉得自己的背上沁出了冷汗，她惊讶道：“隐形生物？那和魔鬼也差不了多少。”他俩又进入一座建筑，那里也是空的。他们在这座万籁俱寂的城市里，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终于发现，这座沉浸在月光中的大都市竟是一座死城。

                  天色渐渐发白，泰迪舒了口气，说：“难道他们都死了？这个城市已经荒废了？”山口百惠觉得这里还有很多不可解释的地方，她纳闷：“房屋都保存完好，但里面空无一物，这不奇怪吗？还有，生命搜索器是怎么回事？”“我们也许来晚了，”泰迪说：“接到无线电信息时，距离他们发出电波已有两百年！他们很可能在这两百年里遭受了什么灾难，全部灭绝了。生命搜索器可能坏了，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四面八方都有生物！”山口百惠沉吟：“会是什么灾难呢？通过空气传播的烈性传染病？”

                  泰迪打开手腕上的遥控器，他要让小飞机开到这里，如果找不到“能源球”，就只好尽快返回地球交差了，他还想早点回民主星呢。飞机像幽灵一般出现在街道上空，静静悬浮着。在遥控器的作用下，它会一直跟在主人身后。“我们再去找找吧。”泰迪说。就在这时，他腰间的搜索装置显示出强烈的生命反应。这反应来自四面八方，甚至头顶和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