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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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顿抬起手掌,  他原本粗糙厚重的掌心像是有气流在皮下钻动,不多时,  他面前出现一个一人高的光球,  光球呈幽绿色,里面透出让人骨头发紧的阴冷的风。

        阿巴顿用另只手托起米白色发卡,直接穿进了幽绿光球,  很快,  发卡悄然消失,他收回了手。

        “我为你指路,  你寻到了属于你的东西,  过来吧。”

        不多时,  一个穿着浅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出现在光球里,  她有着乌黑柔软的头发,  圆润漆黑的杏眼,  稚嫩的脸上隐约能看出与司泓掣相似的轮廓。

        她手里捏着那枚米白色发卡,踩着一双如今看来有些过时的儿童鞋,小心翼翼地走近。

        “哥哥?”她下意识喊道,  但目光逡巡一圈,  却只看到了眼中噙泪,  形销骨立的oliver。

        她几乎不敢认。

        在她印象中的oliver,  健康,乐观,阳光,  活泼,  仿佛秋天的太阳,  灿烂却不灼目。

        oliver总是那么能量充沛,  司泓穗认识他时,  他也才十七岁。

        比起过早肩负起生活重担,始终沉稳冷静,不苟言笑的哥哥,司泓穗更爱和从小生长在乌里尔庇荫下的oliver玩。

        oliver长跑比赛,她总是抱着水瓶等在终点,当他第一个闯线,她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水送给他。

        oliver会顺势抱起她,笑着揉揉她乌黑的软发,捏捏她稚嫩的脸蛋。

        oliver与哥哥打球,她就在旁边一蹦一蹦的加油,每当哥哥赢了,她心里总是有点怪哥哥太认真,可每当oliver赢了,她就欢欣雀跃,无比兴奋。

        因为oliver赢了,哥哥开心,她开心,oliver也开心,大家都开心。

        她心里早就把oliver当成了一家人。

        “oliver?”司泓穗轻声开口,依赖地朝oliver张开双臂。

        死去的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亡灵界的时间是乱流,人间的十余年在他们眼里,或许是眨眼之间,也或许是千年万年。

        “穗穗。”oliver眼前模糊,他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抱住司泓穗。

        可他的双手却穿过了司泓穗的身体,掌心只触到寒可刺骨的风,他再次深刻的感受到,穗穗已经死了。

        司泓穗却没在意,或许年仅四岁的她根本不懂死亡的概念,也不懂成人的悲情。

        她抬起小手,抚过oliver的眼角,天真地问:“oliver,你的眼角怎么有细纹了?”

        oliver的泪眼滑下来,透过司泓穗的小手,滴落在地上。

        “因为我长大了。”

        司泓穗蹙眉看着从自己手中穿过的眼泪,她想为oliver擦去泪水,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的语气里也带了丝哽咽,她环住oliver的脖子:“oliver,你为什么哭?”

        oliver勉强笑笑,温柔地抚着司泓穗的背:“我想穗穗了。”

        司泓穗将脸颊贴在他清瘦的肩头,就如曾经无数次那样,喃喃道:“我也想oliver了,还有哥哥。”

        oliver的身体稍微僵硬,多年的折磨让他对司泓掣有了条件反射,哪怕只是提到,他也会瞬间变得焦虑。

        但好在,穗穗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穗穗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但他有很多很多抱歉,他当年太笨了,没有办法保护穗穗,也没有办法保护哥哥,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他空为s级,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凶手是谁,是为了什么。

        他被折磨被怨恨,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人相信自己。

        他最后能想到的,只有逃避,只有去死。

        那件惨案发生了,他们无人是幸存者。

        “oliver,不是你的错。”司泓穗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他,“可是oliver,你为什么这样瘦了?”

        如果亡灵可以有泪水,那么司泓穗的眼泪早就打湿了oliver的肩头。

        她哽咽着,小小的身体轻轻颤抖,她虽然只有四岁,但也能看出来,oliver过得并不好。

        oliver沉默。

        他没办法把司泓掣对他做的那些事告诉穗穗,他无意倾诉,更不忍伤害到穗穗。

        如果连他都觉得残忍,那么穗穗更加无法接受,她最爱的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oliver,我哥哥呢,哥哥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是也死了?”司泓穗见oliver不回答,心中害怕,更加急切。

        如果哥哥在,绝不会让oliver这样瘦。

        oliver只好压下剧烈波动的情绪,艰难的回答:“你哥哥还活着。”

        司泓穗似乎终于放心一些,她直起身,用柔软的指头轻碰oliver凸起的颧骨:“oliver到底怎么了?哥哥看到一定心疼死了。”

        满屋子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怅然噤声。

        兰斯明明觉得嘲弄,觉得讽刺,可此时此刻,当这句话从四岁的司泓穗口中说出来,他连冷笑都做不到。

        司泓穗是旧日的印证,是停留在美好消亡前的目光。

        她能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意味着,曾经,司泓掣真的如此珍惜着oliver。

        oliver原本空洞麻木的心脏因为这句话,重新有了酸涩刺痛的感觉。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感觉中呼吸,他笑笑,没有露出破绽,而是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司泓穗的话。

        “穗穗,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哪怕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oliver也清楚,这件事是穗穗的阴影,如果穗穗不愿面对,那么他再渴望,也只能克制。

        司泓穗轻轻点头。

        她不会拒绝oliver的。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oliver嗓音破碎,吐字艰难,他终于揭开这块疮疤,直面困扰了他十八年的疑惑。

        窗纱摇曳,后半夜的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雾霭,残缺的月不知何时消失在愈加浓重的浓云里。

        闫琦礼做了整晚的噩梦,梦里他成了一只羚羊,被猎人端着枪追逐。

        他疯狂的逃跑,奔驰在草原,可越野车紧追不舍,幽黑的枪口离他越来越近。

        他心肺爆炸,汗流浃背,终于筋疲力尽。

        他奋力一跃,企图跳跃河滩,然而枪声却在此时响起——

        砰!

        他感到胸口一热,重重地跌落。

        他惊恐地睁着眼睛,望向身后愈走愈近的黑影。

        他嘶吼着对他们喊:“我也是人类!不要杀我!”

        可是他们却冷笑着看向他,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不,你要做一只不会说话的羚羊。”

        枪声再次响起,闫琦礼终于不再挣扎。

        他们将他拖出河滩,掏出猎刀割开他的肚皮,将皮毛与肉|体分离。

        他们将他剥了出来,把血肉扔进河中喂鱼,然后扛走了他的头颅和皮。

        他们把他的头颅和皮挂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庙宇里,然后指着他对那些前来参拜的人说:“看啊,这是一个英勇的人类。”

        闫琦礼无声悲鸣:“不,我是一只羚羊。”

        可是人们仿佛眼盲心瞎,依旧虔诚地祷告,对着他鲜血淋漓的皮毛夸赞:“多么优秀完美的人类,理应高悬在凡人之上。”

        “我是一只羚羊!”

        “有他在这座庙宇,我们的生活会就此安定下来。”

        “你们看清楚啊!我只是一只羚羊!”

        “我们应该为他献上一些贡品,让他衣食无忧。”

        闫琦礼疲惫了,沉默了,他看着他们将一张羚羊皮当作人类供奉,不知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日复一日,他悬在那里,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羚羊。

        窗户开了,夜晚湿凉的风骤然灌入,顷刻间吹走所有燥热。

        闫琦礼猛地惊醒。

        他翻身坐起,喘着粗气,发现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汗打透了。

        卧室窗户大开着,薄薄一层窗纱被风吹刮,扑啦啦拍打在阳台。

        闫琦礼用力揉了揉脸,意识才从噩梦中彻底脱离。

        他口干舌燥,刚欲摸下床倒杯水喝,却突然发现,卧室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身影。

        那个人衣着整齐,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犹如黑夜里的猎食者。

        闫琦礼顷刻间汗毛倒竖,嘶声喝道:“谁!”

        啪!

        那个人只是稍抬手指,房间里的灯光就乍然点亮。

        闫琦礼眯着眼,在彻亮的光线里看清了这个人。

        他自然是认识的,七大顶级公会之一,鬼眼公会的会长,动物系白虎形态s级觉醒者,湛擎和。

        “湛会长,你这是做什么?”闫琦礼站起身,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湛擎和此刻应该在沙漠城,而非首都城,就算联邦政府有事召唤,湛擎和也不该在深夜里来他房间。

        湛擎和哂笑,他扯过闫琦礼的茶几桌布,擦了擦手指沾到的窗灰,开口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外抹角,十八年前司泓穗的尸检报告,你动了什么手脚?”

        闫琦礼闻言,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与此同时,蓝枢二区的车队超速驶上环城高速,在车影寥寥的凌晨,越野车如一道黑色闪电,劈开铺天盖地的浓雾。

        极快的速度让车轮飘忽起来,夜风挤压车窗,传来细微的咯吱声。

        司泓掣扫了一眼时间。

        禁区距离星洲大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晚间超速,最多压缩到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闫琦礼是会平安无事,还是像乌里尔一样失踪?

        是谁提拔的闫琦礼,是谁让他成为星洲大学的校长?

        这个只会装傻和阿谀奉承的老头子,凭什么胜过著作等身的四大院长,在星洲大学数年屹立不倒。

        司泓掣太熟悉这种伎俩了。

        威逼利诱,许以好处,最终成为利益共同体,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守住秘密。

        闫琦礼,你到底做了什么?

        司泓掣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他突然不敢深想。

        他害怕闫琦礼被人灭口,害怕闫琦礼真的做了什么,他最害怕的,是他这十八年的仇恨,只是个荒谬的笑话。

        如果当年的事是个巨大的阴谋,他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些年对oliver的折磨,怎么面对oliver无数次的哀求,痛苦,挣扎直至心如死灰。

        这十八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堪回首。

        他伤害oliver的时间,已经远比爱oliver的多了。

        “区长,让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副官在一旁谨慎地问。

        他连制服都没来得及穿整齐,但此刻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司泓掣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司泓掣没有说话,只是把oliver的气息用力抱得更紧。

        副官看了一眼司泓掣不仅没有愈合,反倒更加严重的手,也只好噤声。

        他想起了今天临走时,他对oliver说的话——

        “只要你老实吃了,继续活着,别给我添麻烦。”

        oliver却回他抱歉。

        他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可抱歉的。

        现在他明白了。

        那个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因为根本不会继续活着,所以只好给他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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