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春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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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至,  细雨纷纷。

        正值春种时节,这场雨下得尤为及时,  加之越青君登基之初,  便下令减免了一年赋税,民间一时传出了关于新君的好名声。

        百姓们对着春雨欢呼雀跃,朝中却并不平静。

        宁悬明刚进户部值房,  就被唐尚书叫了过去。

        “宁侍郎,  这是几位王爷公主开府所需耗费。”唐尚书将先前计算出的结果递给他看。

        宁悬明看完纸上巨资,心中一时竟生出幸好越青君没有子嗣的想法。

        “几位贵人年纪尚小,  还住在宫中,  不到开府的时候,  唐尚书此时说这些,  未免为时过早。”

        眼见对方将账目放下,  唐尚书继续道:“贵人开府还早,  朝中官员俸禄却近在眼前,想必宁侍郎也清楚,户部的银两只怕连下半年的俸禄都无法供给。”

        “天子免赋税是体恤百姓,  福泽苍生,  本是好事,  可若是连眼下人都无法顾及,  又何谈天下人呢?”

        “你是天子亲近之人,应当最了解天子,天子性情温良仁善,  绝不会愿意让为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寒心,  这银钱一事,  你还是得多上心。”

        唐尚书一脸真诚,  语重心长地耐心劝说。

        宁悬明却只是微微笑着,  不多言语。

        免除赋税,不过是免除田地赋税,其他苛捐杂税可是半点没少。

        且宋氏前不久才从牢里出来,举家滚回老家苟延残喘,抄出的钱财才在库房里没放多久,对方此时跟他说国库空虚,那也未免太看不起宋氏百年家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人刚才说的那番话里,只有一句不愿意让为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寒心才是重点。

        如何才能算是不让臣子们寒心,那就要看臣子们想要什么了。

        宁悬明下值回宫,恰逢御医自殿内离开,他心头一紧,当即出言询问:“可是陛下哪里不好?”

        送御医的宫人赶忙回道:“回郎君,陛下今早在檐下赏了会儿雨,有些受凉,御医刚刚开了药。”

        边说宁悬明脚步越快,还没走进内殿,远远就听见那压抑的咳嗽声,脚下步子忽然放轻,小心走近,

        “咳咳……今日有雨,可、咳……让人带伞去接了?”

        “陛下放心,早让人去了,奴婢这双耳朵听着,外面隐约有了动静,郎君怕是已经回来了。”吕言道。

        “还知道派人去接我,怎么到了自己,却不知道雨日多寒,非要去外面,还不知道多穿件披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扰了正在说话的主仆二人。

        宁悬明一身绯衣,站在明黄的纱幔中,分外鲜明。

        吕言抬头,当即起身行礼,随后带着殿内宫人们默默退下,不去打扰二人。

        越青君此时倒是矜持起来,靠坐在床上,不曾睡下,也不曾起身。

        从前还是皇子时,越青君最喜素锦便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做了皇帝,底下人自然也会奉承讨好,将天子的常服多做成素色锦衣,只是在做工、材质、纹饰、花样上多做些文章。

        此时越青君身上穿的,便是一件用银线绣着龙纹的雪锻,灯烛阳光,好似泛着一层银白流光,灵动柔美。

        宁悬明还穿着未被换下的绯衣官袍,红白交映,绯衣多了些许柔和,雪锻多了一分艳丽。

        见到他走来,越青君也只是笑说:“刚才还念你,转眼你就在眼前,若是这还不算心有灵犀,那就辜负这缘分了。”

        宁悬明原想直接在床边坐下,随后想起自己身上还沾了些许雨水,只好转身取了衣服,去屏风后换了起来。

        等再出来时,绯衣已成青衫,与窗外春雨相辉映,越青君看过去,好似看见一出山雨朦胧,青烟远罩。

        片刻的宁静后,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将方才的气氛续上,宁悬明端来温水,喂越青君喝下。

        担心此人喝水还能将自己呛到,不得不提醒,“慢一点。”

        越青君将温水喝完,哭笑不得道:“我应该也还没到喝水将自己噎死的地步。”

        宁悬明见他喝完,又给他倒了一杯,“那可说不准,能看雨将自己看病的人,实在很难有说服力。”

        越青君难得噎住,讪讪道:“那只是意外……咳咳……”

        宁悬明面不改色道:“那就但愿陛下龙威赫赫,好让这些意外识相一点,莫要找上门来,免得咱们陛下还要再丢回人。”

        越青君拉住他的手,语气颇有几分委屈道:“我给你丢人了吗?”

        宁悬明不由心头一软,下意识便想开口说只是玩笑,又堪堪忍住,没说话。

        越青君又低咳了几声,断断续续道:“是我疏忽了,日后一定注意,夫妻一体,旁人已经知道你跟了一个病秧子,不能让他们觉得你嫁了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傻子。”

        宁悬明笑骂:“满嘴胡言。”

        根本没人知道。

        二人说笑几句,宁悬明又才提起今日唐尚书所言。

        “虽然隐隐有威胁之意,但他有句话却也说得没错,你如今刚登基,倒是不必与他们闹得太过僵硬。”

        越青君摇头道:“有些事让得,有些事却不能退让半分,若非如此,当初他们要我立后纳妃,我岂不是也要妥协?”

        正因当初没有退让,才有今日僵持。

        “就说如今,免除田税一年,未必有他们捞得多,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论大小便宜,都要占到手中。”

        宁悬明并没有觉得越青君有错,只是……沉默半晌,他方才沉声说道:“从前你还知道虚与委蛇,怎么登基后,行事却这般激进?”

        越青君神色一顿。

        “若非我日夜与你在一起,恐要担心换了个人。”宁悬明又道。

        这一句分明是说笑的语气,然而落在越青君耳中,却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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