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野葡萄脆皮小面包·报恩(1 / 2)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沈从文《边城》
正在办公室对同事安排事宜的林隽突然接到唐清辰电话时,其实是有些惊愕的。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唐清辰本人的声音:“是林先生吗?”
“我是。”林隽愣了一下,随即警惕起来,“您是哪位?”
“我是聂子期。”手机那端,握着唐清辰电话的聂子期开了免提,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电话簿上的名字,本来他还怀疑会不会这么巧,听到林隽声音的那一刻,他终于确认,对方真的是曾经和他在容茵甜品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林隽,“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咱们在容茵的甜品屋见过。”
“是。”林隽也认出他来,心里更感惊愕,“你怎么会用我们唐总的电话?”
“事情有些凑巧……”聂子期简要解释道,“我们中午一起在森林野炊,唐先生和那位苏小姐都在,苏小姐被毒蛇咬伤,我们不知道唐先生对百合香味敏感,让他接触到了野百合根茎烧熟的味道,他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过敏反应。他们二位现在都已经脱离了危险,在临安雁杳村附近卫生所接受治疗。你的手机号在你们唐总紧急联系人第一位,所以我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聂子期加快了语速,却一条条都说得很清楚,电话那端的林隽听得一身冷汗,却多少放下心来,听到这儿他说:“确实是巧,多亏遇上你了,聂医生。这样,医疗费用方面,麻烦您这边暂时垫付,我坐最近一班飞机赶过去,一定在最短时间内跟你们会合。”
遇上难事,才发现有认识又好沟通的朋友多么重要。挂断电话,林隽一面唏嘘,一面订了最近一班飞机赶往雁杳。
平城直飞临安,到雁杳还需开车走一段公路,好在林隽一直和聂子期保持联系,早就订好一辆车直奔雁杳。一路波折暂且不提,等他赶到聂子期口中的卫生所,已经是当天傍晚的光景。
聂子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到他来,招了招手,脸上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林隽以为他身心疲惫,两人握了握手,了解过唐清辰和苏苏的最新状况,得知这两人都还睡着,他吁出一口气,对聂子期说:“这回真多亏有你。若是不认识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聂子期摆了摆手:“别说这样的客气话。你们唐总对百合球茎过敏的事,很抱歉……”
对于这件事,林隽也有些惊讶:“我们唐总过去只是不大喜欢百合的香气,也不吃百合的菜,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对百合过敏……”想了想,他说,“或许唐总自己也不知道。”他见聂子期紧锁着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唐总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百合过敏的事,他不会怪你的。”
聂子期深吸一口气:“不是因为这个。”
话音刚落,座椅斜对面的一扇门打开,林隽看到披着一件男士外套走出来的容茵,先是惊讶,随即又恍然:“容小姐……是和聂医生一起来的?”
聂子期快步走上前,帮她拉紧身上的外套:“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们说话吵到了你?”
容茵摆摆手,她因为帮苏苏做过伤口紧急处理,来到卫生所,也打了一针清蛇毒的药剂,这种药剂其中一个效果便是令人昏睡,因此她也在病床上睡了几个小时,直到刚刚才因为口渴醒来。
她轻声说了一句:“我想喝点水。”
聂子期说:“我去拿。”他端详她的脸色,“还是回病房待着吧,走廊风大。”
“走廊里空气更好一点。”容茵说,“时间也不早了,晚上正常作息比较好。”
卫生所打水的地方在院子里的水房,聂子期扶着容茵到座椅坐下,去病房里的行囊取了一个水杯,去院子里打水。
容茵和林隽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林隽忍不住先开口:“还真是巧。”
容茵第一句话便是:“唐先生过敏的事,是我的缘故。我带着苏苏挖了一些野百合球茎,想烧来给大家做餐后甜点,我忘记问大家有没有人对百合敏感,才导致了这次的事……”走廊里很安静,她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了聂子期和林隽的交谈声。
林隽一推鼻梁的眼镜,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和聂医生真是好朋友,两个人抢着道歉……其实我想我们唐总醒来也不会怪你们的。”
容茵说:“怪不怪责是另一回事儿,总要将所有事都说清楚,不然岂不是太不负责了。”
林隽看着容茵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按照聂子期刚刚的说法,当时所有人都急着将苏苏送到卫生所救治蛇毒,只有容茵一个人陪着他们唐总,后来唐总晕倒了,还是她一个女孩子将人一路背出森林,走到乡间小路上……不知道唐总醒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因为感激容小姐的救命之恩,将人挖来君渡工作?
容茵不知道林隽心里还有这些弯弯绕绕,经历了中午那惊魂一刻,背着唐清辰那一路走,怎么也算是重体力劳动,来到医院又打了一针,昏睡半晌……如今醒来,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一种焕然新生之感。仿佛有些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被丢在脑后,整个人懒洋洋的并不非常精神,却生出一种轻松慵懒的舒适感。
容茵自己也学过医科,猜想这大概是药剂还在身体里没有代谢掉的缘故,但此刻的感觉确实轻松快意极了,这样的感觉实在少有,让她觉得就这样短暂地沉湎一下也无妨。
林隽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边对容茵说:“容小姐,你和聂医生……是在谈恋爱吗?”
毕竟有些日子不见,上次见面这两个人之间还看不出端倪,而这一次……刚刚聂子期对容茵的紧张和在意,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出来。不是林隽想八卦,实在是,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在谈恋爱,将容茵争取到君渡酒店工作这件事,说不定可以从聂子期那边下下功夫。
容茵的那个小窝舒服是舒服,离城里实在太远,若这两人真成了情侣,想来聂子期也不会愿意女朋友离自己那么远的吧。
满怀筹谋的林秘书已经做好准备看到容小姐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哪知道容茵态度极尽坦荡,没一丝迟疑地回答:“不是。我们是老同学。”
林秘书心里失望,嘴巴上却说:“哦,我见你们俩到这边来旅行……”
容茵说:“聂医生每年都来雁杳做义诊,我觉得新鲜,也跟过来帮帮忙。”
“水来了。”
容茵和林隽一齐转头,见聂子期捧着水杯站在那儿,脸上挂着笑。
容茵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林秘书,生出一种背后讲人八卦的心虚感。他在心里嘀咕,若不是苏苏倒下了,这种依靠八卦获取情报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上阵。身为男人,实在有点尴尬。
容茵倒真是渴了,将聂子期打来的一大杯水喝个干净。
喝完水,她站起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既然林先生来了,那我和聂医生就不在这儿多陪。我们回村里住,明天再过来探望。”
林秘书一路过来,就接了酒店方好几个电话。唐清辰和苏苏清晨从他们的酒店出发,迟迟未归,那边负责招待的早就急得如同热锅蚂蚁。听林隽说了简要情况,当即便连连表示要过来探望,又提议将唐清辰和苏苏接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去。
林隽深知唐清辰的性格,又考虑到此刻的情况,拒绝了对方当天来探望的请求,至于接到市区医院这条建议,哪怕对方不说,他自己也会这么办。因此他对两人颔首道:“今天真的多谢你们两位。我在临安也有些认识的朋友,明天清早我会让朋友将唐总和苏苏送到市区医院,这边……也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聂子期说:“倒没什么麻烦。这边住院还有相关费用,你记得走之前找一个姓孔的女医生结清就行了。”
林隽点头:“好。”再次握了握聂子期的手,“聂医生,真的非常感谢。”又看向容茵,“那二位,咱们回平城再聚。到时我请二位吃饭,请一定不要拒绝。”
聂子期爽快答应了一声,容茵略略点头,神色淡淡的,明显并未将林隽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还未到夜里,唐清辰便醒过来几次。苏苏那边倒是一夜沉眠,直到第二天来人将她挪上车,才睁了睁眼。
唐清辰已能行动如常,上了加长宾利车,坐在另一边,问林隽:“昨天那两个人呢?”
林隽说:“您说的是聂医生和容小姐吧,他们昨天傍晚就回村里了。”他觑着唐清辰的脸色,“本来说要今天早晨来探望您和苏苏的,后来我说咱们今天一早要去市区医院再做一个检查,他们这次过来是来雁杳村做义诊的,也就作罢了。”
唐清辰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林隽早习惯了,但见唐清辰没再多问一句容茵的情况,心里多少有点儿小失落。
两天后,临安市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苏苏“咔嚓咔嚓”咬着苹果,想起前两天被人稀里糊涂地挪到了市区医院就来气:“人家雁杳村那个卫生所哪哪都挺好的,就你事儿多,非把我挪这儿来,不然我第二天就能见到她还有聂医生了。”
林隽说:“我的姑奶奶,这还不是为了你和咱们老大的身体着想。那个卫生所条件是不差,但你们二位,一个中了蛇毒,一个过敏,不来这种大医院做个彻底检查,我这心里能踏实吗?”
苏苏噘着嘴将苹果核递给他,从床头柜抽了两张湿巾,一边擦手一边说:“你之前说,你认识容小姐和聂医生,怎么认识的?”
林隽拉了一把椅子在苏苏病床边一坐,说:“苏苏,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容小姐的?”
苏苏点点头:“她话不多,但人挺好的,做的鱼汤也很好喝,她还认得许多森林的野果野菜,我们喝那个鱼汤里的空心菜就是她在河边采的。”顿了顿,她又说,“再说了,人家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不喜欢自己救命恩人的?”
林隽斯文的脸上滑过一丝诡秘的笑:“那如果我说,这个容小姐,就住在平城,以后咱们回了平城,你们有的是见面机会,你怎么想?”
苏苏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去找她,约她出来吃饭啊!”
林隽说:“苏苏啊,那你还记得,你前些日子吃过的那个黑樱桃蛋糕吗?”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黑巧克力曲奇饼干、黄油手指饼干、杧果慕斯、草莓舒芙蕾、焦糖布丁、布列塔尼……”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苏苏漂亮的脸蛋有点儿扭曲,“你今天有病吧?念叨这些吃不到的好吃的,折磨我,我跟你有仇?”
林隽一脸神秘,朝苏苏勾了勾手指,趁她凑近,低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苏苏高声喊了出来:“什么!容小姐就是那个‘甜度’的容茵?”
她的视线落在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某人,顿时脸色有点儿尴尬,林隽看到她神色变幻,似有所感地扭过头,果然,自家老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病房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林隽喊了声:“唐总。”
苏苏招了招手,笑容甜美:“老大。”
唐清辰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林隽:“容茵?”
林隽瞬间站得笔直:“是,唐总。她就是我以前跟您提过的,在莫先生婚礼上做Cannoli的那位甜品师。”
“你们两个前阵子嘀嘀咕咕的,吃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她做的?”
林隽说:“是我从容小姐的甜品屋预订的,她可以送快递过来。不光我和苏苏,办公室里好多同事都挺喜欢吃的。”
唐清辰倚在门口,面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一语未置,转身走了。
林隽坐了回去,任谁都能看出他那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儿。
苏苏拿眼睛瞥他:“你这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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