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百吉饼·暴风雨(1 / 2)
大雨冲刷了一切,大雨也冲刷不了一切。
——沈从文《边城》
因容茵席间喝了一些红酒,回家自然不适宜开车,唐清辰让林隽约了代驾司机前来,且格外体贴地找了一位女司机。
容茵猜想唐清辰应该有事要忙,见他转身接电话,和林隽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接近酒店旋转门时,突然瞥见一个人影儿。这回不是那天下雨,隔着玻璃,距离也远,辨不清容貌。只一眼,容茵就看清对方高昂的脸庞,尽管已经四十开外的年纪,她的肌肤却如羊脂玉瓣白皙光泽,狭长的凤眸精光内敛,一身精致妥帖的藕荷色套裙,烫着精致小卷的乌发在脑后挽成发髻。耳珠和颈间的紫罗兰翡翠,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仍是数年如一日的光华流转。身旁跟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与她母亲一般的凤眸,皮肤白皙,粉唇盈盈,一头乌发及肩,衬得姣好的容貌愈见清纯。
容茵看清年轻女孩子的容貌,心头剧震的同时,唇角不自觉地挂出一丝笑,原来那天不是自己眼花,更不是认错了人,她们母女两个,确实来了平城。
似乎有所感应,年轻女孩子略一偏头,也朝这边看来。
容茵哪敢逗留,拎着背包拔足狂奔,转眼便冲出旋转门旁的侧门,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那辆小皮卡。
女司机受了嘱托,将车子从停车场一路开到门前,见一个人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先是吓了一跳,可见容茵的脸色比自己还差,也说不出责备的话。
容茵朝她笑得勉强:“突然想起有急事,所以跑得急了。咱们走吧。”
女司机点一点头,见她摸出手机要开软件,说:“这条路我倒是熟,不用开导航了。”大概是见容茵脸色差得出奇,她说,“你要是不介意,我这保温壶里有热茶,喝一点,解酒。”
“谢谢,我刚喝过,酒劲已经过了。”容茵神情苦涩,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
另一边,唐清辰挂断电话,一转身, 正对上林隽懵懂的面容。
唐清辰脸色微沉:“人呢?”
“已经到门口了。”林隽答得迅捷,可一看唐清辰的脸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答非所问了,“您说容小姐?她刚才见您打电话,说不打扰您工作,就先走了。”
唐清辰看一眼手机,容茵这时候大概已经坐上返程的车,却连一个告别的消息都没发过来。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走吧。”
有些事,明知道说出来肯定会惹大老板不高兴,可林隽作为贴身秘书,仍旧要说,而且要说得一清二楚。他紧跟在唐清辰后面,追了一句:“唐总,老爷子的意思是,今晚要您陪殷女士和殷小姐一起吃晚饭。”
唐清辰停下脚步,神色讥诮:“怎么,为了陪她们母女,我还要一晚上吃两顿饭了?”
这头是自家大老板,那头是大老板的亲爹,林隽夹在这二位中间,有些话说起来真是两边不是人。可林隽自始至终都很拎得清,左右逢源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唐清辰和老唐总之间,他只需要对唐清辰一个人忠诚,就足够了。
因此他低声解释道:“您也知道老爷子最近的身体,有些事不能硬拗着说。我跟老爷子说,您今晚在跟一位年轻小姐约会,老爷子听了,有点儿转性了。不过今天和殷家这个晚饭是老爷子一早答应的,不好推。”
唐清辰瞥了林隽一眼。
林隽恰到好处地垂眸。
“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唐清辰甩下一句,“临安那边的合作有点儿进展,我先去接个电话。你替我在这儿陪着。”
唐清辰已不是第一次用这招,林隽对着唐清辰软和,可对着底下和外面的人,那也是位独当一面的人物。他微一颔首,估摸着唐清辰走远,唇角才泄出一丝笑。
看这样子,他们老大,还挺喜欢容小姐的。
他原本只是打着把容茵挖来唐氏做甜品师惠及大家,可若这位容小姐能更进一步,顺带解决一下他们唐总的个人问题,那可真是替唐氏上上下下解决了一个千古难题。
唐清辰到雅间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二十分钟刚过一点儿,殷筱云母女两个已经吃了一些东西,也不至于等得太不耐烦。
眼见门口折进来一道人影,殷筱云朝女儿投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殷若芙连忙用餐巾拭了拭唇角,她一头秀发清汤挂面,白色露肩娃娃裙衬得她锁骨纤细,玉肤无瑕。她微微歪着头,故作不经意般抬眼一瞄,这一眼有没有浑然天成地让对方为她惊艳,尚不知晓,那一瞬间,殷若芙只听到了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声。
她早从殷筱云口中听说唐清辰的种种,料想对方年过三十就已事业有成,又见始终陪着的林隽容貌称得上清俊,那么唐清辰本人的容貌气度也都不差,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生得这样好。
唐清辰坐下前,与殷筱云握了握手,随即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刚才有一个紧急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
殷筱云眸光流转,似笑非笑:“不打紧,我和你父亲也算是老熟人了。咱们之间说话,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
唐清辰翘了翘唇角,拿起林隽替他添的红酒:“我来迟,自罚一杯,您随意。”
这一天对唐清辰而言实在有些漫长。手底下人忙,他这个当大Boss的也不轻松,早晨五点起床到下午五点半与容茵见面,连午餐都吃得潦草,大概是真饿了,又或者是容茵这个饭友有点儿意思,直到刚刚上楼去打那个电话,唐清辰才发觉自己晚餐竟然吃得比寻常多了不少。
他腹中熨帖,对着殷筱云母女更加提不起胃口,只能多喝两杯红酒算作陪。
哪知道殷筱云此人实在精妙,笑吟吟地抿了一口红酒,便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你这孩子,你和唐总又不是头一次见面,害羞什么?”
殷若芙抬眸,目光盈盈,在唐清辰面庞兜了一圈,这才露齿一笑:“清辰哥。”
唐清辰咳了一声,看向立在一旁的林隽,仿佛才发现他一直站着:“也不是没你的座位,一块儿坐。”他看向殷筱云,语气温文:“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贴身秘书林隽。他也跟着我忙了一天,饭都没吃一口……”
殷筱云抿唇一笑,瞥向林隽的目光里透着亲切:“是啊,林秘书刚才光顾着张罗我们,自己都没怎么吃呢。”
林隽乍然成为关注焦点,面带微笑,举止得体:“多谢Boss。殷夫人太客气,您和殷小姐是客人,自然一切要以您二位为先。我做的这些都是分内的事。”
殷筱云朝殷若芙偏一偏头:“若芙,你年纪最小,去帮唐总和林秘书添一些酒。”旋即又笑,“这孩子,在我身边养得太娇气了,平时做事都没个眼力见儿。这回带她来平城,放在唐总手底下历练一番,我也放心。”
唐清辰举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他原本没打算进食,拿着筷子只为佯装。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他便瞥了林隽一眼。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唐清辰知道,并不是林隽汇报不及时,这件事,要么是殷筱云的临时起意,要么就是家里那老头儿知情不报。
林隽既然作为唐清辰钦点的爱将,陪殷家母女一同用餐,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意:“诶?殷小姐也要来咱们君渡上班?”他故作惊讶地看向唐清辰,“事先倒是没听咱们唐总提过。”
唐清辰笑容清淡,眸光投向殷筱云:“这件事,我们家老爷子还没跟我打招呼。”不等殷筱云变脸,他又接了一句,“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好,记性也不大好,有什么事儿忘了也正常。”
殷筱云眉心微耸,看起来惊讶极了,她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殷若芙:“那……”
林隽问:“殷小姐看起来真是年轻,还在上大学吧?”
殷若芙笑容温甜,说起话来倒是极肖其母,半点也不含糊:“下周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然后就毕业了。”说着,她看一眼唐清辰,“不过我从小就跟着寄味斋的老师傅学手艺,寄味斋的生意,终究还是要靠我撑起来的。”
说到传统中式糕点,平城有京派,苏城有苏派,而寄味斋则是苏式糕点的集大成者。据说那招牌迄今已有近百年历史,上面的字还是民国时一位知名才子兼老饕所书。这位才子后来成为苏城大学的校长,桃李满天下,而经他题过字的寄味斋也凭借自身无可替代的口味优势声名远播。殷家先后几代女子作为寄味斋的掌门人,不仅将苏式糕点发扬光大,也书写了一段段传奇人生。
殷若芙模样娇甜,说起话来倒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笃定,唐清辰不免多分了一份注意在她身上。
“这么说来,殷小姐想来君渡工作,纯粹是为‘历练’一番?”唐清辰神情似笑非笑,“毕竟照殷小姐的说法,你将来无论怎么都要回到寄味斋,继承家业的。”
殷若芙一呆,她平时也不是这样花痴,可面对唐清辰的模样,她只觉得自己平时八分玲珑,今天在诸人面前只展现出五分,话说着本来不错,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唐清辰绕了进去。
殷筱云不以为意地一笑:“时移世易,寄味斋到了若芙这一代人的手上,经营方针和策略也都要变一变了。”她看向唐清辰,“有关这件事,我母亲曾经和唐老先生有过交流,唐老先生的原话是,这件事还要看唐总的意思。”
唐清辰沉吟片刻,淡淡一笑:“这事来得突然,我倒是没想到,殷女士此来平城,不是为游览观光,还带着任务来的。”
殷筱云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不是有正经事要谈,我们母女俩也不会专程来这儿叨扰你这位大忙人了。”
唐清辰也是一笑:“今天这顿饭是为您和殷小姐接风洗尘。正事咱们改日再谈,也不迟。”
殷筱云举起酒杯:“那我就当唐总会好好考虑了。”
唐清辰:“我会。”
自打唐清辰出现,殷筱云一反只有林隽作陪时的静默温和,一桩事接一桩,言辞间颇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眼见唐清辰的神色晦暗不明,林隽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这位的脾气,外人不知道,他是最清楚的。且不说唐清辰和家里老爷子之间本就有些心结,单看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就不难知道,这位平生最讨厌的四个字,就是“受制于人”。殷筱云或者真是外柔内刚的商界女强人,可这套着老交情“挟恩图报”的做派,绝对已经在唐清辰心里记了一笔。无论是面前这位看着温软好嚼的殷小姐,还是他们家那个烫手山芋一般的寄味斋,哪怕原本心里有点儿想接的意思,有了今天这场鸿门宴,唐清辰也绝不会接手了。
林隽正在心中兀自为殷家母女哀悼,哪知道殷筱云又开了口:“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唐总帮忙。”
唐清辰:“您说。”
林隽以手撑了撑额头,难道就没人发现,他们家大老板不开心的时候,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面带浅笑彬彬有礼的同时惜字如金吗?
殷筱云说:“我和若芙初来乍到,对于平城还不大熟悉,想找一处公寓居住,也不知道什么地段比较合适。”说着,她笑得温文,“我们在苏城过惯了,一来到平城这样的大都市,处处熙熙攘攘,还真有些不习惯。公寓呢,是我和若芙两个人住,地方不用多么大,但是小区环境尽量清净一些,安全问题还是要注意的,最好离咱们酒店近便一些,价格不是问题,我也知道,如今平城寸土寸金,小小一间房也金贵得很。”
唐清辰说:“这个事就交给林隽来办。您如果不嫌麻烦,我让林隽带您多转转,多看几处房子,毕竟是您和殷小姐住,你们二位满意最重要。”
林隽连忙答应下来。
唐清辰的手机恰在此时响起,他瞥了一眼屏幕,站起身朝殷筱云微微颔首:“突然有些急事,今晚不能多陪您说话了。”说着话,他一扫桌面,“让林隽陪您,多吃一些,一定吃好。”
殷筱云笑吟吟的,神情没有透出一点不满意:“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你该忙忙你的。”
唐清辰将电话凑近耳边,一边说:“房子的事,我让林隽尽快解决,今晚就暂时先住酒店吧。”他喊林隽:“你先出来一下。”
殷筱云点头称好,连殷若芙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眼见林隽跟在唐清辰后头去外面说话,殷若芙小声对殷筱云说:“吓到我了,我见唐先生笑容越来越淡,真怕他当场发脾气。”
殷筱云笑容不变,也悄声回:“唐总那么好风度的人,怎么会?”
殷若芙摇一摇头:“妈,我觉得你今晚太急了。”,说到关键处,她声音更小,“而且您不是说,把我安顿好,您就回苏城,怎么变成您要和我一起住下来了?”
殷筱云睨了她一眼:“只留你一个,你能搞定姓唐的小子?”
殷若芙脸色微红:“妈……”
“来的路上还一千一百个不愿意,一见到真人,知道妈没骗你了吧?”
殷若芙悄声说:“您到底是什么打算,跟我交个底。”
殷筱云目光微凝,一小时前在酒店大堂的惊鸿一瞥,她不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如果那丫头也来了平城……她在国外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也有所耳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家都是端同一碗饭的,那么平城的这池水,就浑了。她侧过眼眸,揉了揉殷若芙的脸颊,朝爱女微微一笑:“你急什么。待会儿回了房间,妈妈把这些事,仔仔细细地跟你分析一遍。到时你不好好听还不行呢!”
殷若芙乖巧地一偎殷筱云手臂,低声说:“妈,我觉得平城挺好的,我想在这儿定下来。”
殷筱云低头看着她,目光一柔:“好啊。”
有时候一个人和一座城的缘分,来得突兀又浅薄,没那么多前因后果,也来不及做什么深思熟虑。有时仅仅因为一道目光,一个人,就让人心底生出无限的勇气和憧憬,用尽一身力气费尽心思也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
唐清辰已经有好几年没自己开过车了。
也不是没有过开快车兜风的时候,细想起来,却发现连那时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的面容都模糊了。年少时候的热恋,莽撞得如同慌不择路的羊,遇上一些难事儿,一味只知道用头角去冲撞,到头来却发现,其实连身边的人是圆是扁都没了解清楚。
细究起来,当初那段恋情是家里老爷子亲手折断的,许多人都以为他一直在心里怨老爷子,包括林隽和弟弟唐律,甚至老爷子可能也这么想过。不然也不至于近来越发频繁地提及与殷家结婚的事。可他怨老爷子什么呢?如果那人真是值得的,有点儿难关算什么,忍一忍,熬一熬,再不济使点手段,怎么都能过去的。家里那老头儿,看人的眼光也毒,兜里连张支票都没揣,和那女孩喝了一杯咖啡的时间,就把他们两个给挑拨离间了。
真正让唐清辰耿耿于怀的,说穿了不是任何人的为难或软弱,而是自己的识人不清。
也不知道怎么就将车子开到郊区的这片地方来。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下车,唇间叼了一根烟,手指摩挲着打火机的外壳,看一眼小院里那间房,手指就摩挲一下。半晌,他还是走了进去,看似沉重的木门一推即开,拾起的目光刚好在半空中与人相遇。
容茵一句“欢迎光临”说到一半,看清来人,也是一怔。
看到容茵不大自然的笑容,唐清辰心间一松,原本端着的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他将烟拿下来,捏在指间:“怎么,不欢迎?”
容茵一笑,指指他的手:“不好意思,我这儿只有一层楼,如果需要吸烟的话,在小院里解决。”
唐清辰顺手将烟放在结款台上:“不用,也挺久没抽了。”
容茵引他到一处最僻静的位子坐下,卡座挨着几排书架,一进门时充溢在鼻端的那股子饼干面包的奶香味淡了许多,反倒能闻到某种沉静老旧的气息,是书香和老式木柜子混合的香气。
留意到某位老客人投来揶揄的目光,容茵不自在地捋了捋发丝,将手里的Menu放在桌上:“想喝点什么吗?”
和那天的西装革履比起来,唐清辰今天的穿着颇为朴素,他好像很喜欢黑色,和两人初次见面时一样,黑色Polo衫,发灰的水洗牛仔裤,手上腕表换了一块,仍然价值不菲,但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这样一身打扮算是相当低调了。
他将太阳镜折在手上,捏着眼镜腿转了一个圈,抬头看向容茵:“能喝酒吗?”
容茵发现,这人看着成熟稳重,但只要一开口,就是一个刺儿头。她扭头看了眼店里的时钟,轻声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唐先生如果想喝酒,再过半小时,吃晚饭的时候喝一点,比较合适。”
唐清辰看着她:“在这儿吃,你做?”
合着这位今天不是来吃甜品的,是来蹭饭的。容茵弯起唇一笑:“那你得再多等一个小时,我六点钟关门。那之前,我还得工作。”
唐清辰一点头:“你去忙。”
容茵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你看着安排。”书架上的书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唐清辰站起身,往旁边那几排书架去了。
容茵也不再多话,捣鼓了一阵,挑了几款小甜品并一杯绿茶过来。
她记得那天唐清辰安排的晚餐,餐前餐后都有茶,他应该是喜欢喝茶的。店里的客人不多,她给自己也沏了一杯,切了一块杧果芝士蛋糕,一块儿端了过来。
唐清辰面前的桌上放了几本书,也不知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爱好广泛,几本书什么内容都有。有一本科幻小说,一本财经杂志,一本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还有一本是容茵自己近来经常翻看的甜品方面的专业书籍。
容茵将几样甜品放在他手边,说:“不知道你的口味,甜咸酸软酥都有,请自便。”
说完,她端起自己那杯绿茶,吹了吹浮在水面上还未舒展的茶叶卷,轻啜了一口。
唐清辰问:“什么茶?”
“雁杳村的村民种的茶,他们当地人都喝这个。”容茵说着一笑,“我是觉着还挺好喝的,就从村民手上买了一斤,聂医生也买了两斤,说他的老师也最爱喝这个。”
容茵用来泡茶的水不算太烫,唐清辰吹了吹,尝了两口,说:“倒也清甜。”
容茵看他的表情就想笑:“你喝不惯就别喝了,这儿有气泡水,我去给你倒一杯。”
“谁说喝不惯了?”唐清辰一脸认真地看她,“我是在想,要怎么说,你才会同意分半斤给我。”
容茵乐了:“分半斤给你?咱俩可还没这交情。唐总要是真想要,那就买吧。”
唐清辰叹了一声:“看来我上回说原谅说早了。”
“是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容茵唇畔含笑,开起价来却毫不含糊,“这么着吧,半斤茶,要你五百块,不算多吧。”
唐清辰端着玻璃杯,又喝了一口茶,问她:“你先说说,你这茶多少钱收的?”
“十块钱一两。”容茵笑得一双大眼弯成了月牙,“不过他们对外也不是这个价格,我这是借了聂医生的面子,友情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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