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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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即否决:“我不要。”怕嫌弃表现得太明显,又嘟囔一句,“……早晚会成为一堆沙子。”

摊主听不懂她的弦外音,好脾气解释:“小娘子放心,这些钗用的都是东国的翠珠,十年八年都坏不了。”

宁随渊不语,沉默放下了那根朱钗。

两人继续闲逛,街巷热闹非凡,杂耍的,唱曲儿的,河边对诗赋词的,尽管是虚假的蜃境,却也映照出了真实存在过的世间烟火。

宁随渊身处其中,只觉得吵闹。

“春耕节是什么?”

来来往往的路人三句话离不开春耕节,饶是宁随渊存了几分好奇。

扶荧说:“是民间庆祝丰收的节日。”

宁随渊又问:“每个城镇都会过?”

扶荧颔首,“平头百姓靠土壤而生,便是穷家子,也会在这日拜祭土地,并且祈祷明年的风调雨顺,这是代代相传的习俗。”

“拜祭?”宁随渊挑眉,“与其拜祭土地,倒不如去找那些乐于助人的仙人来得痛快。”

扶荧听罢叹气,“拜祭为慰藉,不为求神。若庄稼遇懒汉,便是土壤肥硕,来年也生不出麦子。凡人没有帝君的这般手段,便是仙长乐于助人,然凡尘粒粒,从何相助?最终依仗的不过是自己。好比这样的日子,都是为庆祝,更是为了犒劳自己一年的辛苦。”

扶荧语落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宁随渊是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魔尊,怎会体谅凡人辛苦?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随意拿起摊上的玉镯把玩。

粉色的镯子,算不上过高的品相,她拿在掌中观摩了会儿,隐约感到熟悉,有些像是沈应舟曾送她的那个。

不过这样的镯子满大街都是,称不上奇,扶荧只看了一眼就放下。

宁随渊凝着她的侧脸,“看起来你很熟悉凡尘。”

扶荧不慌不忙,“帝君行宫有不少书卷,若帝君细读,自是比我熟悉。”

宁随渊:“……”

这点他文盲呢。

不过无法反驳。

除了日常的打打杀杀,宁随渊唯一的消遣就是睡觉或者擦拭他那把宝贝戟。

看书……

这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记得刚从海里出来的时候,宁随渊大字不识一条龙,后来遇青梧,见他一只可怜,于是将他捡回九幽。

后来背着青梧出门,淘气的小孩儿往他背上贴字条,他不识字,本着初来乍到必须友好的原则,幼年的宁随渊好脾气地去询问纸上的意思,那孩子咯咯笑,说夸你的词。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

宁随渊喜不自胜,逢人就说自己的名字是“小野种”,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夸赞。

事情自然而然传到了青梧耳朵里,她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青梧狠狠教训了那些个顽劣的孩子,又整日教他读书认字,还给他取名“随渊”,宁作姓,取意安宁。

然违背母愿。

宁随渊这生都不得安宁。

所以读书这件事,也仅在青梧在时做的殷勤。

到她败落,那大批的藏书也都跟着落了灰。

宁随渊是不如贺观澜那厮有学识,但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是九幽的帝君,是众人闻之色变的魔头,当一个人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无人敢评判他的缺点。

“既然爱看这些,等出来后放你去找贺观澜,本尊相信他会让你看个够。”宁随渊毫不羞耻自己的缺德,振振有词道,“听说太华宫的藏书阁,有不少和你一样爱看书的人。你们志同道合,定然聊得来。”

扶荧去过藏书阁,想到那里就毛骨悚然。

她懒得搭理宁随渊,前头快到出头了,基本也没什么好看的。扶荧撞开宁随渊,转身折返。

宁随渊被封了道行,身体与凡人无恙,这么一撞,生生让他撤了一步。

他也不恼,甚至莫名起了几分兴致。

宁随渊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遇到的只有三种人:怕他的,想要杀他的,还有他杀不了的。

扶荧显然不属于以上三种。

她不怕他,更像是……讨厌他?

他三两步就跟上前去,“扶荧。”宁随渊慢声叫她名字,“未到午时,便是你走这么快也出不去。”

这快走的两步确实让她气喘,伤也开始跟着疼了。

她回头欲说些什么,忽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闪出几道身影。

三人均为男子。

一胖一矮,这就间接导致站在他们中间的男子格外鹤立鸡群。

几人穿着墨绿色的戎装,腰挂令牌,这是镇天司常见的打扮。

随着夜幕降落,原本拥挤的街道变得更为密不透风。

扶荧还想看得更清些,却被过路人推搡着向后。

眼看着要摔倒时,一双大手捞着她躲到一旁。

“愣着做什么?”

扶荧根本没听清宁随渊到底说了什么。

她只是踮起脚尖,迫切得向前面张望。

有人不住从两人间穿插而过,宁随渊手一松,她便鱼一样溜走。

叫嚷,笑声,令人才讨厌的四处跑闹的孩子,这些事物带过来的烦躁感在失去的能力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宁随渊没有如这一刻这样憎恶过,使不出术法,又不能直接全杀了,毕竟这里是幻境。他只能和周围人一样,肩挤着肩,艰难在人群中穿行。

扶荧已来到摊子前。

仅隔着不远处。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挂在街道两边的灯笼都跟着亮了。

一盏接一盏,如同漫游的星火一直蜿蜒至天际。

透过辉映的灯火,少年郎拿起了她刚刚看过的那只粉镯,小心翼翼在掌里掂量一番,又一本正经地伸出自己的手腕比对。

他很高,劲硕。

手指更长,那枚镯子在手腕的比对下显得小得可怜。

“多少钱呀,老板?”

“三银钱。”

沈应舟掏出钱袋,抖了抖,最后只掉出几块可怜巴巴的铜板。

他耷拉着眉,抿着唇,表情一下子变得委屈了。

过了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沈应舟表情里又生了光,他一把拽过胖子:“借我些,发月俸就还你。”

胖子捂着钱袋如临大敌:“沈应舟你差不多得了!前些天借我的还没还呢!再说,你月俸比我们高,你的呢?”

他嘿嘿傻笑:“都给你嫂子啦。”笑完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剩余的……剩余的给路上那瘸腿讨饭的娘俩了。”

四周过于吵闹,扶荧听不见他们后面说了什么。

就见两人拉拉扯扯,你争我夺,老板不知是看不过去,还是碍于他们的身份,最后就收了那几块铜板,包好镯子递给沈应舟,摆手就将几人打发了。

他颇为惊喜,双手接过连连道谢,随后如若珍宝地藏进了胸前的口袋。

三人继续往这头走,离得近,扶荧听得也清楚了些——

“我本答应带慕宁来过春耕节的,可惜任务在身,抽不出空。不过这镯子衬她,她看后定会欢喜。”

“等来年,我定亲自带她前来赏灯。”

这话不知是对同伴说,还是对自己说。

他似有遗憾,满天的灯火只映见他眉间的思念。

人潮自两边迅速穿行,扶荧越过人海,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停下。

“沈应舟。”

她温声轻唤,双眸描绘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生动的眉眼。

沈应舟像是感知到什么,步伐猛一瞬间顿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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