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教育的意义(1 / 2)
傍晚,几人照惯例去了如意小馆。
正是最忙的饭点,林斐然远远腾出手挥了一下,又埋头在灶前了。为了满足小羽毛的好奇,童欢提前打电话来订了手抓饭。新请的大姐也不知是谁先开始喊的“赵姐”,熟客就都跟着喊开了,她手脚利索地摆了碗筷手套,却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睛都不抬一下。
“咱们就吃手抓饭,不点其他菜吗?”
于衿羽只听说这边手抓饭出名,以为是每人一大碗那种饭,见号称要请客的童欢就真的只喊上饭不点菜,以为是她的抠门病又犯了。
童欢冲她挤挤眼:“等上完饭,你觉得自己还吃得了别的菜,你随便点,反正有大爷付钱。”
她圆乎乎的手指往旁边一指,恰好指在了童彦伟和苏睿中间,没有节操的童警官光速一侧,用手指把童欢的手指又往旁边戳了一厘米,苏睿的眉头挑起来:“我下午听见有人拍着胸脯说请人吃饭。”
“对呀,我请客我点菜,付钱这种事还是能者多劳的好。”
童欢托着下巴,两道弯弯的小卧蚕,笑得甜如蜜。
然后衿羽就看见赵姐端来一个比澡盆还大的簸箕,还是童欢帮忙抬着才放下了。鲜绿的芭蕉叶打底,内里三圈香米饭,紫米拢在正中,白米赛雪,黄米似金,周围依次排着火烧肉、香茅草鸡、烤鱼、牛肝菌、洋芋、酸笋、烧豆腐、卷粉,生菜围边,配着红油蘸水、油炸花生和腰果,看得人食指大动。
童欢熟练地用菜叶把米饭配菜一包,递给陆翊坤:“陆哥,你先吃。”
童彦伟摇头晃脑地叹息:“唉,亲哥都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衿羽笑着赶紧有样学样包了一个,塞到彦伟手里:“好啦,人家陆哥出钱出力的,还不能先吃口饭?”
“陆哥,你不知道她的作风,你要是出钱出力出得越干脆,越是会被她当散财童子。”
陆翊坤笑着咬了一口童欢的爱心饭:“她也是为了学生。前几天我和盈城教育局的老大吃饭,他都知道昔云这边有个大学生过来支教,已经待了三年了,还做了很多改善工作,和她同批过来的毕业生都走了,小童也算是独一份。”
“陆哥,你也别夸我,其实我吃不了苦。大家把学校最好的房子让给了我,我爸还给装了太阳能热水器,盖了厕所,我还没能坚持和孩子们同吃同睡,经常跑出来开小灶,最近真是我到昔云以后吃得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苏睿摸着Dirac柔顺的被毛,深表赞同:“我来就没见她进过厨房,想等她煮饭顺便把张校长送的玉米烤着吃了,一直都没有机会。”
“我不进你也可以进,不是大教授吗?生个火都不会?”
“谁规定了教授就得会生火?而且我为什么要做饭给你吃?”
“你给Dirac每天变着花样弄吃的,不弄得挺好的吗?”
“你怎么跟它比?”
“我怎么就不能跟它……”童欢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不过想起他昨天给Dirac做的那份色香味俱佳的鳕鱼排,真是得承认自己不如狗。她现在听见苏睿在走廊上煎煮,哪怕香到扑鼻都绝不跑出去,免得活生生被一碗狗粮虐。
陆翊坤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你们俩就像欢喜冤家呀。”
“和她?”苏睿从鼻子里哼气。
“和他?”童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将脸各撇一边,Dirac一副没脸看的样子,用前爪洗起了自己的脸。
童欢一面抓着饭,一面回忆自己刚来的日子:“其实最开始我是要去回风寨的,因为我到昔云的时候,那里最后一个老师也走了,再不去人学校得关门。可是去了以后实在太苦,想象不到的苦,每天最多能供两个小时电,压水井经常不出水,得去村外头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永远会踩到猪粪、牛粪,下过一场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吃的只有洋芋白菜,酱油都得按滴数,屋子里面有爬虫有蝙蝠,我的箱子里还跑出来过一指粗的蛇。撑了一个月实在受不了,我就还是回七小了。”
衿羽即使曾经听童欢说过,依然直叹息,安慰地抱了抱好友:“你回七小的时候,不是把回风寨的十一个学生都带出来了吗?”
“但是如果我能留下来,也许寨子里就会有更多的孩子能上学,而且我带出来的十一个学生,现在每个月得爬二十几里山路,回家背米和菜过来。所以,你看我的觉悟还不够高,现在在七小哪算苦?”
童欢想起那个人均年收入都不到一千块的回风寨,依然觉得心里特别堵。在她去之前,她是相信“穷不可怕”和“知识改变命运”的,直到她接触到了真正的贫穷,是饿着肚子可以为了一包盐骂遍生殖器;是丢了一只豁口的鞋孩子哭得不敢回家;是十三岁的女孩拿着她给的人生第一包卫生巾,却在破洞太多的内裤上粘不住;是一包七块钱的威化饼干十一个孩子攒着吃了半天,最后为谁能拿袋子倒渣渣打起来。
寨子里半数以上的孩子没上户口,谈不上什么九年制义务教育,知识和命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遥远得不存在于生命中的词汇,吃了上顿没下顿才是实际的问题。童欢记得自己下定决心走,是因为那个每天偷偷来跟她学几个字,和她借一年级课本看的十五岁女孩,被父亲卖给了隔壁寨三十七岁的瘸子,而那个瘸子还有一个吸毒的弟弟,她得做“共妻”。
所以,当她回到七小以后,无论如何都坚持下来了。七小的条件有限,镇上条件好一点的孩子都送去盈城读书了,她做不到最好,但起码为那些千辛万苦从山沟里出来的孩子守住第二道阵地。
在座的人,大概只有曾经做过佣兵,看过各种贫穷落后国度的陆翊坤能懂童欢眼里那点无力和悲悯,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小丫头,你不是神仙,帮不了所有人的。”
童欢长吐一口气:“对,我首先得把我手里这些孩子教好喽。”她豪气地一拍桌子,“斐然姐,再来点酒嘛。”
不能喝却很爱喝的于衿羽第一个举手赞成:“我同意。”
童欢把她的手压了下去:“你别喝了,昨晚踢我一宿,现在我腰还青着呢!”
“要不,我们分组喝。”衿羽一把搂住童彦伟,“难得陆哥来,喝点欢迎一下嘛,我和彦伟一组,你和陆哥,我们摇骰子。”
听到摇骰子,苏睿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童欢激烈反对起来:“我抗议!你明知道童彦伟摇色子开挂,他那手速,玩手铐练出来的,我和陆哥会喝死的。”
衿羽更是得意,假装好心地劝道:“你们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呀。”
“不要!我还没碰到谁摇骰子能赢彦伟。”
“要不让你们把苏教授也加上。”
童欢水灵灵的大眼珠子转了两圈,心想,加上一个非正常大脑的苏睿,是不是能有一战之力?
而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睿直接举手表示自己中立:“我当裁判。”
“是不是男人?”童欢嗤笑,笑完,想起这个男人那一抽屉的谜团,又开始后悔自己嘴巴比脑子快,把人得罪得更狠。
苏睿欣赏完她写在脸上的纠结,才耸耸肩:“我从来不做无谓的抵抗。”
“什么意思?”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童彦伟只能赶紧伸长手,一边按住一个:“意思是,他之所以抛弃他大上海美好的假期,跑到这种边塞来,就是因为和我赌了一场酒。”
童欢瞬间脑补出自以为高智商高能力的苏睿,被摇骰子史上从无败绩的童彦伟下套,最终因为一场酒输了一个假期的画面,爆笑起来。
于衿羽打着灌倒童彦伟的美好算盘,直接抛出了诱饵:“三三,你们今天要能喝赢我俩,我认购五十套童书。”
童欢瞬间意动,但出于对己方实力的考证,还是要深思熟虑:“那如果我输了呢?”
这一回彦伟和衿羽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异口同声喊道:“明天把你那狗窝给收拾了!”
苏睿难得表现出了兴趣,一拊掌:“这个赌注不错。”
童欢纠结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以她对衿羽的了解,只要她开了口,无论输赢,最后这五十套书都是会有的,问题是收拾屋子实在是个大到她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工程,何况她对自己“乱中有序”的房间挺满意的。
“三三,五十套哟!”
“三三,不就收个屋子吗?咱不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