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拥抱(1 / 2)
在吃了苏睿两天的白食后,童欢借着背完卷宗的契机,终于主动找上门去,正好碰到苏睿准备去散步。
“你来了正好,我要出去打听点事,担心当地话还不能完全听懂。”
苏睿好像不记得前两天她在门口撒泼的事,反而让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童欢避免了尴尬,她爽快地把案卷往苏睿书桌上一放,摸了摸守门的滴答:“走吧。”
目的明确的苏睿直接去了最老的街区,满目是低矮的平房,烟熏火燎的砖墙木梁,蛀着虫洞的门板……疲倦的行人在暮色里面无表情地走着,几个玩得满身泥点子淌着黑汗到处乱跑的孩子被奶奶揪着衣领喊回去吃饭,老花镜掉到鼻梁尖的老爷子坐在门口借光看报纸。下午镇上落了场急雨,到了黄昏,湿湿的空气里填充着混乱的气味,像沾了水的旧纱布,闷闷地卷过来,压抑得令人心烦。
童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睿挂上了一张和善可亲的笑脸去问路,老街区里街坊邻居都熟悉得很,忽然冒出个这么俊的外地小伙子,衣着举止还那么讲究,指了路当然会拉着多问几句,苏睿也就从善如流地聊上了。
比看到苏睿笑容满面地聊天更让童欢惊讶的是,这个妖怪居然已经勉强能把本地口音听个七七八八,虽然间或也会露出茫然的眼神,她需要在旁边提点两句,但基本上已经能交流了。要知道童欢自己曾经足足花了四个月才摆脱鸡同鸭讲的痛苦,脑子太聪明的人真是分分钟让人羡慕嫉妒恨。
苏睿打听的刘家人显然是王伊纹亲生父亲家。一听找的是故事那么多的老刘家,左邻右舍的几个中老年妇人都围拢来,不过她们你一嘴我一舌,讲起来也是连连摇头。
“作孽哟,老刘年轻的时候当兵基本不在家,王奶奶开个米线摊,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刘啸拉扯大,结果他吸上了,把老刘气死不说,还跑去卖白粉,命都送掉了。”
“她那媳妇早跟人跑了,好在还留了个乖孙女,不过她那媳妇现在可发达了,找了盈城的有钱人,把孙女也接过去了。”
“王奶奶得病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小伊,见人就求,说她去了让大家照看一下小丫头。”
“你说你爸爸和老刘是战友,哪个部队的呀?”
“我父亲和刘伯伯都是贡嘎79部队,高射炮兵独立团的,刘伯伯是我父亲的老排长,后来我家搬了两次家,刘伯伯又回了昔云,就联系不上了……”苏睿来之前当然准备了完美托词,只是他的脸太好看,言行举止又太有范儿,说辞再天衣无缝,老太太们却信直觉,感觉他和落魄的老刘家不搭,反而问题越来越多。
童欢既然怀着道歉目的来,赶紧尽职尽责地正式加入了聊天队伍。七小的小童老师大家就熟悉多了,老街这边有些家境差的孩子还是在七小读书的,何况童欢那张和性格完全不符的软萌脸,加上嘴甜甜地喊上几声爷爷奶奶,哄起老人那是一哄一个准,大家见苏睿是小童老师领来的,就拿他当自己人看了。
老人们完全放松状态下聊起来的八卦,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往回追溯三十年都轻轻松松。很快从刘啸怎么染上毒瘾,到张悦莉当年逃家原因的三大版本,还有王伊纹那两年怎么在街坊邻居的庇护下长大,连王德正的身份都被起底出各种说法。
苏睿貌似不经意地忽然问了句:“伊纹奶奶身体不好,以前是不是在一个康大夫那里看病呀?”
“哟,小伙子你也知道康大夫!”
“我父亲说刘伯伯信里提过镇上有个康大夫看咳嗽很管用,这几年我母亲到秋天就犯咳喘,所以这次来,还想顺便找康大夫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偏方。”
童欢看苏睿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到傻眼,真是没想到苏睿套起话来也是没有底线的,他今天所有的表现都让童欢深深觉得,腹黑的高智商实在是可怕,他到底还有几个面具?
“哎呀,小伙子,你来晚了,康大夫十年前就在山里出意外过身了,造孽哟,说是都没找到全尸。”
“说起中医,再没有比康大夫更好的了,我以前的老风湿,找他扎两次针吃点药就好多了,可怜秀云他们母子。”
“康大夫还有个儿子吗?中医好多都是祖传世家,他儿子怎么样?”怕童欢目瞪口呆的蠢相露了馅,苏睿不动声色地在她胳膊上用力按了一把,按得童欢痛出内伤,才收敛了表情。
“康大夫去的时候,康山才十岁,学到的太少啦。”
“老康为人那么好,带的三个徒弟却不像话,师父一去全跑了,也不管秀云他们。”
“对,以前他那个大徒弟还经常带康山来王奶奶家买粉吃,一出事,听说把康大夫的书都卷跑不少,要不是秀云留了心眼,最宝贝的都藏起来了,都没东西留给康山。”
“说起来,我之前还看到过小伊推秀云在河边散步呢。”
“小伊那孩子不爱说话,心还是好,王奶奶走了以后,她拿人都跑不见的张悦莉当理由,死活不去福利院,硬是守着王奶奶的老屋子过了两年。秀云家那么困难,有时候见她还给秀云家拿吃的穿的,她都记着呢!”
“那孩子孝顺,刘家二老的牌位是不好带去大老板家的,所以她隔十天半个月会回来一次,上个香换点贡品。”
昔云镇当地的风俗,侍死如奉生,对先人骨灰、牌位是极为看重的,尤其是老一辈人,所以小伊坚持每月回来替爷爷奶奶上香,赢得老人一片赞誉。
“我们街上这些老头老太,她哪次回来不看看我们?多亏撞上了个有钱的后爹,她也算熬过来了。”
又聊了几分钟,苏睿终于把自己想打听的事都问得差不多了,连山里那条可能是害死康大夫的罪魁祸首——断崖路都问出点真真假假的消息来,思忖着再聊就不像来寻人的,这才告辞,还周全地表示会去盈城见见王伊纹。
两人接着去刘家的老房子看了看,大门紧锁着,但阶边檐下都打理得很干净。童欢踮脚看了半天,隔着两重门锁,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见四周没啥人,才冲苏睿拱了拱手。
“佩服佩服!你们上层人士做事就是心机重啊,要是我肯定张口就问了。”
苏睿知道她指的什么,冷哼道:“陌生人直接过来打听一家人,是人都会有防备心,一旦有了防备心,她们给出的信息就是过滤了的。我再把康山和王伊纹放一起问,很容易让人起疑,连你都看得出王伊纹眼底心事太重,她在王德正家过得不会轻松。”
“不是连陆哥都说王德正对小伊挺好的?”
“外人眼里看着好,不一定真的就好,很多事眼见未必为实,还是要用脑子。”
所以在知道王家管教甚严的情况下,他宁可绕着弯打听康山和王伊纹的关系,也不想把两人恋爱的迹象透露给嘴碎的婆婆妈妈。
童欢看着苏睿那张精雕细琢带着天生气场的脸,实在和善良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她居然再一次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想罢,童欢用力一拍额头,完蛋了!她大概被童彦伟和陆哥洗脑洗得脑子秀逗了!
暮色渐渐重了,暗红的落日穿过彤云往下沉,地平线边的云霞烧成一片,破败的老街区在夕阳里成了一幅透着颓唐气息的油画,而苏睿就走在画中央,仿佛古典戏里走出来的剧中人。
童欢忍不住又暗地欣赏起“美色”来,毕竟苏睿这个级别的颜值,不是能轻易遇见的。
“那个……其实……”眼看着都走过如意小馆,离学校越来越近了,童欢终于还是别别扭扭地把自己最初的目的说出来了,“公众号那篇文章的事,我不该那样子说你,更不该把你照片挂上去的。”
苏睿骤然止步,侧过脸来,童欢被逼停在他身后三厘米处,直视他近在咫尺的脸,看他稍稍挑了挑嘴角,都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微末笑意,奈何人颜如白玉,在雨后绛紫褐红的晚霞映衬下,有象牙雕像般失真的美色,童欢作为称职的颜控,又一次在看了快一个月,凑近了依然有点惊心动魄的颜里失了神。
“所以呢?”
“啊?”童欢还魂般打了个激灵,捂着脸垂下了头,“所以,对不起。”
万事开头难,什么话一旦说出口,后来就都容易了,童欢开始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话都倒了出来:“还有,我是很想赚钱,但是我正正当当地赚,你需要我记的东西,我一定好好记牢了,而且我用心背过的东西,几年内应该都能记个大概,哪怕你回你的大英帝国了,也随时可以找我‘提档’。你不用为了要我安静一点,多塞无关的理论在里面,我知道你不差钱,但谁的钱都不是白来的,老天爷掉钱也得弯腰下去捡不是?那种钱我赚得不安心。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音量,你要觉得吵了,也可以告诉我,不需要花钱买清净。还有,谢谢你的烤脑花,味道很好。”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童欢才彻底放松。苏睿在她诚意十足、坦坦荡荡的话语里忽然笑了,这次是真的笑,而不是他平时那种七分笑还带三分嘲弄的脸,直把凑得太近的童欢笑得再一次发了花痴,她深觉丢脸地赶紧往后退了两大步。
其实童彦伟这两天伏低做小,好话说尽,苏睿也没太大怒气了。他痛恨照片被偷挂上网,但毕竟也只是个背影,还被及时删除,这种无聊的、小孩子似的恶作剧,只能证明童欢心智还没完全开化,看在童彦伟的分上,他原本也没准备再跟她计较,否则怎么会让人给她送吃的补脑子?
照苏睿看来,童欢最需要充值的就是她的智商,完全配不上她超人一等的记忆力,虽然按童彦伟的说法,在他眼里,也没几个人的智商不需要充值。
“我很讨厌别人发我的照片。”
童欢低着头对手指:“我听陆哥说过了。”
被学校老师们教育完,童欢已经后悔了,而远在留市的陆翊坤居然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和善地批评了她,明确告知她苏睿当年出事的起因是被偷拍了照片被人瞄上的,所以她是真的撞了他的大忌。
“你和陆翊坤私下里一直有联系?”
说起新认的哥哥,童欢又开始眉飞色舞:“当然。只许他隔几天派人给你送好吃好喝好用的,不许他找我联络感情?”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苏睿意有所指,“陆翊坤不是自来熟的人,除了做生意,很少和谁保持主动联系。”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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