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孟阿婆的巴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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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山把来龙去脉跟巴兰简单做了说明,巴兰一时有点茫然,她知道康山是因为白秀云的病才屈从的,也正因为这样,她觉得自己把康山的弱点捏得紧紧的。男欢女爱里,她游戏了这么久,目的、过程早不重要了,在兴趣浓厚的时候能把人留住,就是好结果。这下巴兰也不怀疑苏睿是来打听辣酱的生意机密了,只是没料到有人能轻而易举就破了她的局,尤其在她人才得手兴头上的时候。

能在苏睿口中得到接近肯定的回答,康山整个人都踏实了,他还在很艰难地说服妈妈去香港治病,连考虑高额花费的余地都没有。苏睿对于他,就像一直在走夜路,走到都忘记自己还有眼睛的时候,忽然替他点了一盏灯的人。这盏灯会消耗他什么,背后有没有阴谋,全都不重要,因为,这已经是从爸爸去世以后,除了小伊以外,他遇见的最大的幸运。

他和小伊都明白,错过了苏睿递来的手,他只能像之前那样,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亲人在折磨里离开。

巴兰还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康山忽然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老板娘,我可不可以带苏教授去看一下后面的作坊?他从英国回来,对传统手艺很好奇。我保证,保证他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

像孟阿婆这种靠家传秘方撑起来的小作坊,一般来说是不让外人进工作地的,不过巴兰也知道,不要说进去看看,就是在厂里做了好几年的工人也不会掌握真正关键所在。他们用材新鲜、制作流程卫生是一码事,口味能脱颖而出,靠的还是几代人改良下来的酱料秘方,所以主料调味她向来都是每晚自己亲手做的。

康山难得求巴兰一件事,虽然她想起苏睿要把他带走还在不爽,但也没舍得拒绝他的请求,递了个新口罩给苏睿,和康山一起陪他去院子里。

虽然套了口罩,苏睿依然被扑面而来的辣味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制作间外三条皮光肉壮、牙齿锋利的黑背狼犬立刻弓起了脊背,喉间发出低声咆哮,凶相毕露,被巴兰喝止,才咿唔几声继续趴下晒太阳。几个忙碌的工人对于老板娘带进来的陌生帅哥并没有多关注,巴兰看得出康山很紧张,干脆好人做到底,去火边检查正在熬制的辣酱,让康山随意。

清早送来的新鲜红椒泡在墙边的流动水槽里清洗,一个麻利的小个子揉搓干净后,把沥干水的辣椒摘蒂去柄,用大簸箕端到楼上的平台晾干水汽,取下来的干辣椒弯弯曲曲簇拥着,平铺在院中的水泥台上,乍看过去,满眼鲜红。

靠墙装了简易门帘的砖房里,一个染了几撮红发的年轻人上下轧动大铡刀,把辣椒轧碎后倒入不锈钢大桶,手臂壮实的中年男人用一把长柄的剁铲机械地重复着舂捣,确保所有的辣椒都成碎蓉状。

两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工人,一个负责在中间小房间内泡煮发酵的豆豉,另一个在第三间房里煮火烧辣子酱。炉灶上,一口比七小的柴火锅还要宽三分的大铁锅熬着鲜红的辣酱,细碎金黄的辣椒籽随着煮沸的气泡咕嘟沉浮,巴兰事先配好的酱汁分瓶装好,大料包用镂空钢球裹住,老师傅看火候依次加进去。

康山进门先喊了声师傅,套上皮质手套,边给苏睿做简单说明,边接过了师傅手里用简单机械支架连接的搅棍,均匀搅拌起接近成品的辣酱。

苏睿注意到三间房都装了摄像头,不过出于保护秘方的考量,装监控并不奇怪。征得巴兰同意后,他又在院里简单四处看了看,苏睿并不熟悉国内这种纯手工的食物作坊,只凭目前所见,戴口罩、手套的几个工人暂时没有可疑之处,作为已小具规模的作坊,设施虽然偏简陋,却很符合全人工制作的定位,整个作坊连巴兰在内,都很契合孟阿婆兢兢业业维持老手艺口碑的形象。

和巴兰钥匙上芯片卡相匹配的锁到底藏在哪儿?

苏睿的目光定在了大门敞开的家居小白楼上,那是镇上富裕家庭最常盖的三层砖混结构小楼,四面外墙都贴了长条白瓷砖,顶层有红瓷砖围边,铝合金推拉窗外焊着防盗网,一楼是四扇可推叠的大铁门,屋内的装修也很符合镇上中年人的常规审美。

根据童欢的介绍,在镇上两条主街能建小楼是当地居民攒下家底后的首选,大部分人只在临街那一面贴了瓷砖,有一部分会把左右两侧贴了,像孟家四面全贴且屋檐围栏做了造型装饰,还围得出院子的,一定是早期就富起来,而且家境在镇里属于绝对上乘。

苏睿假装蹲下来闻干辣椒,用余光扫视摆在门口的鞋柜,女式的六双凉鞋、一双防水户外鞋都是在三线城市和乡镇做得比较开的“广告名牌”,相对来说,男主人的鞋品位略高……苏睿看到拆了鞋带挂在鞋架旁边待洗的女款休闲鞋,目光一凝。

白色球鞋上有几处腻子粉和白乳漆的残印,而鞋侧和鞋底被油漆粘住的深绿色污渍,像是新鲜菜叶踩烂的痕迹,而且不是同一种蔬菜,但没有污泥,所以不是去地里粘上的……

苏睿略一沉吟,巴兰作为辣酱店的老板娘,很可能是去蔬菜批发市场的路上,经过了正在装修的店面,这双鞋虽有疑点,依然在能解释的范围内。他又四处走了走,只在轧辣椒的红发年轻人脚底发现有类似乳漆痕迹,然后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康山、巴兰简单告别,在选了四罐辣酱准备付款走人时,终于听见了店外的刹车声。

随工商局一起进来的干警居然是熟面孔张路,还有专案组的曾浩,苏睿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打招呼。巴兰笑着迎上来,张路也是孟阿婆的熟客,和她随口聊了两句才说明来意:

“有人举报你们用罂粟壳添味,送去的辣酱里确实有部分成分数值偏高,所以我来查查。”

巴兰眉尖一挑,嗓门立马大了起来:“不可能!罂粟壳都是外面的人嫉妒我们赚钱传出来的谣言,我们不用那东西的。”

“你先别急,昔云有不少卖料包的地方都能买到榨过汁的罂粟壳,但废料的吗啡含量基本都低于万分之一了,一般我们也不查这种小事。但是举报送来的辣酱里的剂量偏高,以那个比例,十块一瓶的辣酱你们是亏本销售,而且送来的瓶子开了封,不能作为充分证据,我们从其他超市里随便拿了两瓶孟阿婆做检测,结果也是合格的。”

听张路这样说了,巴兰的脸色才好看一点:“我们家的辣酱向来就是真材实料,从来不用那些邋遢东西。”

“我们要是真有怀疑,也不能进门就全跟你说了。”

“哪个死不要脸的来诬陷我们,见不得人过得好!”巴兰竖着眉毛对工商局的小陈和小郑也直喊冤。

孟东勒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和工商局没少打交道,每年请客喝酒,逢年过节上上下下送点心意,都是混熟了的,所以小陈他们也客客气气的:“老板娘,你莫急,我们过来取样也是走个形式,孟阿婆的酱我们自己都吃,放心的。”

“对,对,但实名举报我们必须查,小陈他们去取样,我跟着看看,麻烦你领个路。这个是曾浩,我警察学校的师弟,过来办事顺便看望我,我也没时间招呼他,就拉他一路来了,你别介意。”

四十来岁的张路说起话来总是和和气气的,叫人生不起防备心。曾浩长得高高帅帅的,虽然三十好几,但看上去倒像个小青年,巴兰对长得好的都格外客气,水都递到他手板心里。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倒是辛苦你们顶着大日头跑一趟。别人都赖到头上来了,张警官,你们尽管查,最好屋里屋外都查清楚,我们担污名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次正好还个清白。”

巴兰笑着递来几包好烟,四人接下了,旁边的住户见又是工商局的车又有警察,陆陆续续凑过来看热闹,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苏睿遇见人多就嫌烦,赶紧撤退了。

等在车内的童彦伟已经和苏睿建立了良好默契,一听落座的苏睿提到鞋子,立马和前一日跟踪巴兰的人确认巴兰与红毛是否去过蔬菜批发市场,沿途有没有装修中的店铺,并和龚队报告要求调查与孟阿婆合作的辣椒供应商及红毛的来历,反应速度难得地得到了苏睿算得上赞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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