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间最是别离苦(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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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尔有些窘迫,不知所措的说:“不渴,不渴,石头啊,你也不跟大哥说说话啊!”

“想,想,想说得——几,几,几箩,萝,萝筐呢!就,就不,不知,不知——说什么。”石头有些羞的摸着头,“哥,你,你说,说吧,俺,俺听!”

阿木尔哈哈大笑起来!而石头继续转过身吆喝着身边的羊继续走。

春草没见到雨水,都吝啬地不露头,藏在枯草下面,羊马走进去擦着枯草叶发出飒飒的响声。不过,太阳远没有毒起来,羊马把头埋进枯草下比较勤恳地找寻露头的绿草,尝尝鲜。放牧人这个时候可不能坐着或躺着,那样一切活计都弄不完了,而是手脚并用,也许都赶不完——剪羊毛。

剪羊毛一个纯碎技术活,不亚于世界上的任何复杂的操作。眨眼看去,就一把羊刀在羊身上扒拉着,还以为谁都可以操刀,阿木尔原先也不以为然,拿起刀直接在羊身上拉,疼的羊扑通翻转不停。可令他奇怪的是,石头剪羊毛,羊好像喝了迷魂汤,都很听石头的话,又好像是在享受按摩一般,一只只侧躺着,神情安然,也不咩一声,直到浑身的长毛都给剪倒。

石头在那里剪,阿木尔只能当个学徒在一般帮扶着。

逮着羊角,一把抓住死活不放,顺势骑在羊身上,当然动作不能过猛,担心弄伤羊,也怕羊发力掀翻人。这种拽羊角的活儿往往不能让阿木尔代劳,只有那两个跟着石头放牧的男娃在行,在羊群里一溜就能牵出一只来了,当然不会引起羊群的惊慌。抓住了角牵给石头,石头虽然右脚不灵便,但一个巧妙的动作就使得两腿夹住了羊腰,似乎羊也疼惜自己的主人,都舍不得跳腾。石头弯腰慢慢揪倒羊,顺手系下腰带并打个梅花形活结,稍微勒住四只羊蹄子,以防羊闪了腰。这时候最好有个人轻轻按住羊头,石头右手抚顺羊毛,左手娴熟的在毛与皮之间一拉,一团毛就下来了。随后就顺着刚才剪掉的地方,一绺又一绺,有顺序,有节奏。一面料理完,翻到另一面,脖子处和腹部最难剪,脖子处毛比较厚,而且稍不留神就割到脖子了;腹部由于经常窝在羊圈里,羊粪滚在羊毛上,随着时间一长,羊肚子下挂着一串串羊粪球,加之腹部毛少皮薄,更要加倍小心,刀子刃极容易割伤腹。

剪羊毛和爬在热窝上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剪羊毛的天气一般都特别热。剪羊毛需要调好时辰,不能胡来,万里晴空最佳,最好无风。羊毛本身会散发出来难闻的热气,如果一个人剪羊毛一天不喝水,几乎脸都能给熏得红黑,嘴唇会干瘪开裂。一个放牧人一天最少要剪十来只,体力消耗自然就很大。

有的放牧人就在打铁市场买到关内那种剪刀形的刀子,比羊刀子要好使多了,但比羊刀子技术活儿逊些。羊刀子不同,力道掌握不够,割的深浅不一,甚或不会剪,都可能伤及羊的性命。大概像石头这样几十年的放牧人才会真正使用羊刀子,他们使用羊刀子剪羊毛的水平和速度绝对好过使用剪刀。

剪下来的羊毛要在地上滚一滚,这样为了好拿,不至于如蒲公英经风一吹就分道扬镳了。马鞍上专门准备了两个口袋,两个男娃把石头剪下的毛装进口袋。

在很早以前,虽用羊刀子,但就已经称是剪毛,而不是割毛了,就如剪头发一样,好像没有听过割头发的。毛是不能一次性割掉的,因为毛总还是要再长出来的,“剪毛”就有再次的意思。所以,不管用的刀还是剪刀,就直管叫“剪”了。

阿木尔一整天蹲在那里欲试却无从下手,索性就当学徒了,眼力劲很好,帮前帮后,使得石头不过于劳困。阿木尔心里想,打战也许石头不如自己,但放牧的活儿想必没有人能比过他,石头已经把流淌着的血液都融入草原了。

从早出去,黄昏归来,这就是石头的生活轨迹,谁也不能说那是幸运或者不幸,而对于石头,没日没夜的劳作,就是对乌伦珠日格和儿子,以及阿木尔和吴丽俊最好的回报。

阿木尔今天不光是来学剪羊毛,也整整憋了一天都很难说出那句要离别的话。石头心里隐隐已经觉得了,阿木尔要走了,因为他清楚阿木尔的时间犹如荒漠的雨水一般宝贵,他也不想问大哥什么时候走,他觉得那样也会让大哥难受。

晚上回来圈好羊和马群的时候,阿木尔叫了石头,那声音很沉重,还夹着叹气。石头往羊圈里扔了些干草,便和阿木尔背靠背坐在包外。

石头侧身看着大哥拿着一根干草枝儿在地上划拉,便问:“哥,哥——你,你,你有,有心,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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