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与福(6)(2 / 2)
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似乎冥冥中已注定了这一点。不觉的,就11月4日清晨了,村大队欢送的锣鼓还未等鸡鸣就敲打起来了。为了图个吉利,书记石柱叔叮嘱过送别的亲人们不能哭,也不让送到村口,最多只能送到大槐树旁。乡里专门的汽车不能给耽误,且干脆利落要好过柔柔麻麻。
彩云和嫂子一夜都没有合眼,也没有什么可给孩子们收拾的,可却整整收拾了一夜。早上给铁蛋和媳妇做了白面揪片,面是昨夜大队专门给的。女人们在和儿女离别时,总有嘱咐不完的话。
石头和春儿爹坐在炕头一语不发,明知想说些动情的话,可男人说不了细话,一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亲家俩你看看俺,俺瞅瞅你,只不舍地咧开嘴笑了笑。这一点,似乎看出男人要比女人坚强多了。
书记石柱叔开始在大对院里催了,女人们抱在一起很想来一阵不舍的缠绵的“雨”,可为孩子们图吉利,硬是不让眼泪跑出来。
快到大队屋了,铁蛋拉着春儿的手突然转过身来,眼泪忍不住哗哗流下来,慢慢给爹娘和亲人们跪了下来,一一叩磕了头!
有人呜咽地哭了声出来,坚强的汉子们就喊叫,“不要哭,让娃们高高兴兴出门!回家哭!!”于是哭声立马就止住了。
出发了,石柱叔领着几个娃走过了大槐树,朝村口慢慢走去了,娃们不时回头看看后头的亲人们,真是依依不舍,涟涟离别。却强忍住泪水,渐渐消失在无力的晨黑中了。
村民们站在大槐树下,看着那娃们远去的身影,刷刷的又是眼泪!
这年的秋收基本是靠两个女人完成的。石头算是废了,仅能坐在板凳上内疚的扣拨玉米棒子,他自己连两桶水都疼的挑不起来,加之天气稍有变化,前胸后背时冷时热,好像要撕裂似的,疼的他呲牙咧嘴。这使得石头整日闷在家里,全没有一点好心情,自个就如折翅的秃鹫,除了能张开嘴消化点东西外,已完全不能自食其力了。羊群也不出圈了,只能靠彩云和嫂子割些草勉强维持着。对于石头而言,这个秋好像故意折磨他,甚至还不断嘲讽他——看看,家里已经没有男人了,有一个还成日压板凳,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的身子再不像过去那么争气了,变得很脆弱,来几声咳嗽都几乎要炸肺了似的。
然石头毕竟不是一个真能歇得住的人,各小队收拾到大队院里堆的如一座山那么高的玉米棒子,尽是他靠手一棒棒拨成了可以装仓的玉米粒,若专人拨也得要耗费八九天的功夫。他还瞒着妻子和嫂子,拄着自己弄的拐杖,偷偷去了南角,因为他实在放心不下那沟坎里的树苗。那些长的高挑,坚实的树苗是石头的心血啊,他还想来年春天亲自给她们安家呢。他一个人坐在地头看着那些“孩子们”不尽想起这一年来的收获和遭遇——铁蛋娶了春儿,还成了工人;自己开垦荒山种的树苗有了出息;洪水差点要了命,可还是活了过来。想着,想着,他不免觉得自己还很幸福,起码比起六零年死去的很多人要幸运的多。
于是,石头苦闷憋屈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正如中国古圣人所言福祸相依的那样,1963年一年对于石头一介草民,就是大喜后伴有大难,大难不死后又随有大喜,总之他一生似乎都是幸运的。也许是一个人的善良和勤恳感动了上天,得到了神灵额外的眷顾。然而,上苍眷顾一个人,从来不是像母亲宠爱孩子那般呵护,而是常常投掷给苦难,让其在苦难的挣扎中真正体会生活的无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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