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患难生情(1 / 2)

加入书签

距离杜修宇五十大寿的日子还有三天,耿绍昀就带着小小出发,他们乘坐的是一架庞巴GlobalExpressXRS私人长程喷射机,机师、厨师及机舱服务员俱全,乘客只有他们两人。小小坐上飞机四处张望一下,笑:“老爷子也有一架这样的私人飞机,在某些方面,你们还真相似,难怪他这么喜欢你。”

“你应该叫他爸爸,”耿绍昀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处理公务,口中随意说:“送他再贵重的礼物,也抵不过你诚心诚意的叫一声爸爸。”没有听见小小答话,他也没怎么在意,一旦全神贯注投入工作,难免会忽略身边的人。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晚餐时间,他处理完毕手上的公务,才察觉到整整一个下午,小小居然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由转首看了一眼,她坐在机舱尾端望着窗外出神,神情黯然。相处已有一些时日,她大多数时间开朗明净,鲜有这种神情。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是不是觉得很闷?”

“我已经近一年多没见过他,”她回过头,轻轻叹一口气,“一见面就吵架,他烦,我也烦。”

耿绍昀笑而无语,虽然是父女,却天生相克,也只有她,才能让杜修宇这么的容忍和无奈!

“妈妈去世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很寂寞,如果安安份份找个伴,我没有什么意见,偏他三天两头换女人,有些女人年龄和我差不多,当他女儿都有份,真恶心。”

他不以为然:“只要那些女人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倒忘了,你们是同类。”小小瞟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就想气他一气,刻薄的挖苦:“欠下这么多风流债,小心哪天牡丹花下死。”

他却不生气,神情自若:“任何关系都是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没有丝毫欺骗和强迫;任何东西都有价,我给出了合理的价格,对方可以不接受;自愿接受了,就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

“怎么一切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交易,做你的妻子真可怜。”小小不赞同的摇摇头,  “幸好我不爱你,也不会嫁你!”

耿绍昀沉默望向窗外,轻盈的云朵飘过,洁白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即。

用过晚餐,天色已完全暗下去,小小靠着座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耿绍昀闲聊,渐渐困倦的打盹,朦朦胧胧知道自己脑袋枕在了耿绍昀的肩上,却懒洋洋的不想动,半睡半醒间,听见他说:“小小,小小,如果......”

“别吵,别吵,”她含糊咕哝,“睡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帮她把座椅调整成舒适的睡床后,起身离开。

半夜,小小在飞机剧烈的颠簸中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耿绍昀凝重的神色,她问:“出什么事了?”

“飞机遇上雷雨云,”他迅速调正座椅,帮她穿好防撞救身衣和系紧安全带,“可能要紧急迫降,你听我的指挥,不要昏迷,要清醒。”

窗外浓重夜色仿佛狰狞的兽,随时会破窗而入吞噬一切,小小似乎听见夜风凄厉的呼啸声,手心不住的冒出冷汗。耿绍昀握住她颤抖的手:“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他沉稳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的恐惧平复了些许,惶然问:“我们、我们会失散吗?”

他解下领带,一端绑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绑住自己的手腕,“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她望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他用力拥抱她一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嘻笑:“如果我们大难不死,就是姻缘天注定,你一定得嫁给我。”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思惦记这件事,她噙着眼泪“哧哧”的笑,突然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事了。

他拉着她弯下腰,两脚前伸紧贴地板,保持最稳定的安全体位。飞机开始下坠,撞地轰响的一瞬间,他飞速解开安全带系扣,拉着她猛然冲向机舱尾部朝着外界的裂口,赶在油箱爆炸之前逃出飞机残骸。没跑多远,轰鸣的爆炸声响起,一股热浪向他们冲击过来,两人的身躯如飘零的落叶,被掀起飞向半空,耿绍昀下意识的把小小紧紧抱在怀中,向后飞过一段距离,他重重摔落在地上,剧烈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顿时失去了知觉,小小大半身躯落在他的身上,自始至终,他没有松开过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不知过了多久,耿绍昀从昏迷中醒来,周身依然痛楚难忍,仿佛动一下,全身骨头就会散架。他努力睁大眼,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静宓,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小小!”他怆惶坐起大声喊,喉底发出的声音却粗嘎低哑。

“总裁,别怕,我在这里。”她温软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住她的手,焦燥的心慢慢安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她顿一下,“没事,我们安全了,对不对?”

“对,安全了!”他叹息,果然是大难不死,也不知道有没有后福,“其它人呢?”

“我没看见他们,应该也没事,可能只是暂时和我们失散了,哎呀——”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焦急问:“什么事,是不是你受伤了?”

“你的右小腿在流血。”她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卷起他的裤脚,“还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解下系在颈项间的纱巾,“我先用纱巾帮你包扎止血。”

确定她没有受伤,他松了一口气,隐隐的,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天还没有亮,你怎么看得见?”

小小惊愕,半晌,缓缓伸出一只手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没有任何反映。不同寻常的沉默,让他不安:“怎么?”她没有回答,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虽然不再锋锐慑人,但明亮如昔,没有什么异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沿着后脑摸去,指尖碰到了一个大肿包。一股钻心的痛令他忍不住叫出了声,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我的眼睛,是不是......”

“总裁,”她握紧他的手,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你的后脑勺有一个大肿包,我以前听绍谦说过,后脑受伤淤血,血块压迫视神经,会造成暂时性失明,等血块消散后,视力就会恢复......”后面的话,她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攫住胸口,他闭眼重新躺下,也许是一场梦而已,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

相处这么久,一直是他照顾她,现在换过来,该由她好好照顾他一次。小小细心的为耿绍昀包扎好腿部伤口,又脱下松软的救生衣让他枕在上面。飞机紧急迫降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站起身四处张望好一阵子,触目所及只有一丛丛灌木和参差的树林,不见一点人烟的迹象。“我去飞机残骸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和吃的东西,你等我一会儿。”走了几步,她又不放心的回头:“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呀!”他一言不发,听着细碎的脚步远去,四周又陷入在一片寂静中,静得叫人发慌。活过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感觉,即使在六年前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也只是绝望但并不感到害怕。

只过了一会儿,小小果然又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什么都没有了,附近有一个水潭,找不到盛水的东西,我就用树叶托了一点水回来,你先润润喉,不够我再去盛。”树叶的边缘凑近他干裂的唇,他固执的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一动不动,凉凉的水滴沿着唇畔洒落。“总裁——”她喊,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他脸上,似乎是泪。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小小?”

“水全部洒光了。”她哽咽一下,“我再去盛。”

“我和你一起去。”他手撑在地面上坐起,曲膝准备站起来,右腿刚一使力,剧烈疼痛令他几乎昏厥,无力委顿在地上。

“总裁,你别动,别动——”小小惊慌的叫。

手沿着膝盖摸下去,右小腿疼痛处有粘稠的液体大量涌出,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似乎瞬间跌入暗无天日的冰窑里,森森寒意席卷而来,又残又瞎,他宁可自己已经死去。“你走吧,”他颓然躺下,“去找到其他人,寻一条出路,没有我这个拖累,你们生存的机会多出许多。”大半天,他没有听见任何回音,“走吧,我不是在对你说客套话,这种情况下,活一个就赚一个,记住了,生存才是第一的,其它的不用顾及太多。”

一只手轻柔绕住他的颈项,她俯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你叫我别怕,我就听你的话,不害怕,可是,现在你却撑不下去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声音凝滞在喉底,她再也说不出话。

他听见微弱的抽泣声,抬手摸索着抚上她的脸庞,触手一片湿润:“你哭了?”

“没有。”她倔强摇头,柔软的发轻轻刷过他脸庞,清香沁入鼻端。轻抚她的长发,温情一点一点从冰冷的心底浮起,酸涩而温柔,“别哭,”他说:“我会撑下去!”

耿绍昀无法走动,小小陪在他身旁,从早到晚,整整一天,两人只喝了一点水解渴。夜幕降临后,凉风四起,又冷又饿的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取暖。“你说,”小小打一个哈欠,很不确定的问:“会有人找到我们吗?”她的手机落在飞机上,他的手机虽然还在,在这个地方却一点信号也没有,他们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

“会,”他感觉到怀中的小小打了一个寒颤,把她搂得更紧一点,“我的手机装有全球定位追踪器,很快会有人找到我们。”

“可是,你确定外面的人已经知道我们遇上空难?”

“傻瓜,机师在紧急迫降前,会先与地面取得联系,这是常识。”

“哦!”她的神思渐渐模糊,“睡吧,说不定醒了,就得救了——”

“小小,小小——”他轻拍她的脸,“快醒来,现在不能睡。”

“好,好,不睡。”她有气无力的敷衍。

一旦睡着了,也许就再也不能醒来,他努力寻找话题让她保持清醒:“你的小名为什么叫小小?”

“我出生的时候很小,小得象只饿猫,妈妈就为我取了一个小名,叫小小;她说姓名是父母送给儿女一生的礼物,她送个小名给我,大名让爸爸送给我,爸爸就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惜若,就是珍惜云若的意思.....”说起父母,小小清醒了一些,“哎——,再怎么珍惜,也不过如此!”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小小,杜世伯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痛代价,你不该再怨他。”

小小叹一口气,“算了,说说你吧,老爷子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忠心耿耿、不遗余力的为他做事?”

“杜世伯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对我有恩。”

小小等了半天,没听见他继续说下去,问:“完了?”

“嗯,完了。”

她“嗤”一声,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个舒适的位置:“没意思,睡觉!”

“别睡,别睡。”他无可奈何:“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我怎么好象有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他失声笑:“你还真会形容。”他对她讲起六年前那段艰难的日子,那时他的年龄与她现在差不多,正在美国攻读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因为耿家大少爷的身份,之前一直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他以为生活理当如此。父亲意外去世,胜天集团风雨飘摇,许多所谓的亲朋世交纷纷趁机落井下石,想分一杯胜天集团的残羹,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世态炎凉,名利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走投无路之际,母亲带着他们两兄弟回娘家沈氏家族求援。沈家当时的掌家人沈漓有三子一女,母亲是他唯一的女儿,她以为自小对她痛爱有加的父亲一定会施以援手。不料沈漓一口拒绝:“沈家不可能为了耿家而受到拖累,实在撑不过,就放弃胜天,你们是我的女儿外孙,耿家垮了,沈家无论如何总会给你们母子三人一个安生立命之所。”听完这样一番话,他当即带着母亲和弟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家。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