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嫁非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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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小又梦见耿绍昀,在他们共同居住了一年的公寓里,他斜靠床头翻看报纸,她倚着他的肩,絮絮叨叨讲述一些白天的趣闻。发觉他并不怎么关注她的话题,她娇嗔:“耿绍昀,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他低头纵容的笑,搂住她,安抚般在她额前印下轻轻一吻,柔和灯光下,空气中散发出幸福详和的气息。她依偎向他怀里,靠了个空,一下子惊醒,才发脸上泪水纵横交错。卧室里有极好的暖气装置,却抵挡不住侵骨寒意,小小下床,撩开窗帘一角,庭院中玉兰花灯柱寂寞贮立,清冷的光透窗而入,轻薄的雪花无声飘落,触及地面转瞬间消融,圣诞节即将到来。已经一个多月,耿绍昀始终没有出现,所有人小心颤颤,尽量不提及他的名字,她自己也绝口不提,仿佛生命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梦,每每午夜梦回,噬骨思念如潮水般把她淹没,心中空荡荡,任何事与物无法填补的虚空。小小转身拿起放置床头的手机,屏幕在暗夜里散发出幽幽冷芒,他的名字跃然现于屏幕上,只需要轻轻按下一个键,就能接通彼端。她盯着屏幕许久,直到光亮暗灭,手机从掌心滑下,跌落厚实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脸埋入柔软的枕头里,不过一会儿,枕面湿了一大片,她如此的爱他,难道,这份爱一定要她以尊严为代价?

小小再没有一丝睡意,披上外袍打开卧室的门,穿过长廊,她看见楼下大厅里父亲佝偻的背影,自从回到拉斯维加斯,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短短一个月时间,苍老了许多。她走下楼,从父亲手中夺过雪茄,有点气恼:“爸爸,医生交待你要戒烟,你总是敷衍我。”

杜修宇抬头:“深更半夜的,怎么不睡觉,你不是最喜欢睡觉的吗?”

小小在父亲身旁坐下:“睡不着。”

杜修宇看看女儿日见清瘦的脸庞,神色黯然:“小小,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我以前稍有一点责任心,不要纵容自己的惰性,您现在可以轻松许多。”  回到拉斯维加斯后,小小开始参与家族事业管理,边做边学,像海绵一样吸收一切知识,虽然学得很快,毕竟不是神童,以往的底子太薄,缺乏实战经验,她暂时还不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我一定会把担子接下,到那时,您就可以享清福了。”

杜修宇苦笑:“傻孩子,爸爸并没有想过让你成为一个女强人,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嫁一个痛惜你的人,生育几个可爱的的孩子,一生安逸幸福,这才是爸爸想给你的生活,也是你所喜欢的生活。本以为可以控制一切,为你安排好一切,但是,爸爸错了,对不起,小小!”

“爸爸,”小小眼眶发热,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父亲膝上,“我不需要嫁人,我有您痛惜我,现在还有孩子,这个孩子姓杜,是我们杜家血脉的延续,我会打理好杜氏一切,以后完整的交到孩子手中,让他一生幸福。”

“自己不幸福,就把幸福的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像爸爸一样吗?”杜修宇手轻放在女儿脑袋上,鼻子发酸,“孤老终生,这种日太难过,如果你一辈子要在这种日子中渡过,我死也不会瞑目!”

吃早餐的时候,小小刚喝一口牛奶,一阵恶心,仓促起身跑到饭厅外呕吐,一桌子的人关切注视她。妊娠反映得厉害,加上工作繁忙,她消瘦了许多,虽然怀有两个月身孕,腰身反而显得更加纤细。

赵晓峰说:“小小,工作的事不忙在一时,你看你眼睛,又红又肿,可惜了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白天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和小彤去赌场玩。”

赵彤兴奋赞同:“好哦,好哦,赢了算我们的,输了算杜伯伯的。”

杜修宇笑:“小丫头,真会算计。小小,和小彤一起去吧,玩得开心点。”

“小小,”赵彤对小小乞求:“我还没有到赌场里面见识过,你赔我一起去,好不好?”

一群人想着法子千方百计哄她开心,看见他们殷切的目光,小小狠不下心拒绝。夜间没有睡好,她的确感到困倦,好好睡了一觉,刚吃过晚餐,就被赵彤拖着去赌场。进了杜氏赌场,赵晓峰吩咐赌场工作人员为她们兑换一些筹码,又交待赵彤照顾好小小,才去处理公务。赵彤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赌场,玩心大起,兴致勃勃投入到赌博游戏中,竟把小小给忘在了一边。

小小百无聊赖四处闲逛,无意中在大轮盘前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亢奋的人群里,沈嘉恒平静而淡定,漫不经心望着转动的轮盘,不焦不躁,似乎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输赢并不值得重视。输了一把,他准备再次投入筹码时,小小来到他身边阻止:“这样投注的胜算不大。”

沈嘉恒抬头看见小小,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只是笑了笑,把手中的筹码递给她,小小选了6,18,31,19,8几个号码分别投入筹码,第一把赢了;第二把还是由小小选号投入筹码,他静静的看,如此连续赢了三把,她说:“久赌必输,每晚赢三把足够了。”

两人漫步逛出赌场,赌场门前现代科技模拟的火山爆发和加勒比海炮火连天的海盗大战,情景逼真、气势宏伟磅礴,让人心惊肉跳。沈嘉恒出神看了片刻,说:“听说拉斯维加斯的美食和赌业一样出色,你帮我赢了钱,我请你吃饭。”

小小笑吟吟:“你来这里是客,哪能让你请吃饭,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走得仓促,没来得及向你道谢一声,今晚这餐让我请你,算是略表谢意。”

沈嘉恒不作推辞。夜晚是拉斯维加斯的良辰美景,越到夜晚,这座城市越是妖媚,一路观赏着街景,徒步向附近餐厅走去,她随口问:“你来这里旅游吗?”

“到洛杉矶处理一些公务,顺便来拉斯维加斯散心。”

“真巧,居然进了我家的赌场。”

“不是巧合,”沈嘉恒坦然:“我特意进杜氏名下赌场,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

小小怔一下,  不知不觉走到Delmonico  Steakhouse,这里的特色牛排和美味海鲜极负盛名,沈嘉恒反客为主,熟练用英语和侍应生交谈了几句,他们被带到顶楼就坐。

她回过神,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有没有看报?各大报纸刊出你们临时取消婚礼的消息,各有不同猜测。我找你,是为了问一句话,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刻意回避的话题突然被挑起,表面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挑破,才发觉伤口并没有愈合过,而是在阴暗处溃烂化脓,胸口急剧抽痛,痛楚一直蔓延到指尖,她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神情变得淡漠:“我想,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沈嘉恒说:“我知道,有些话选在这个时候对你说,确实有趁虚而入的嫌疑,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可是,人生难得碰见一个自己真心实意喜欢的人,错过一次,我后悔了一年;我不想为了所谓的君子风范,错过第二次,让自己抱憾终身。如果你们还会在一起,我诚心诚意祝福你;如果你们已经没有可能在一起,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小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沈先生,或许,我和他永远不会有破镜重圆的那一日,但你我之间,不可能了,你明白吗?”

“你总要结婚,对不对?”

“不,我不——”小小想起父亲的话,她选择孤老终生,他会死不瞑,于是默然。

“假如你嫁的人不是绍昀,那么,既然可以给别人机会,为什么不可以给我机会?”

牛排端了上来,小小没动刀叉,喝一口鲜果汁,歉意的说:“对不起,沈先生,我不爱你,也许我应该说得委婉点,可又觉得没这个必要,拖泥带水,反而害人害已。”

修长的手端起酒杯慢慢饮下,沈嘉恒怅然笑:“你原本也不爱绍昀,他拥有了让你爱上的机会......”  转过脸,望向落地观景玻璃外的景致,远方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勾勒出这座光怪陆离的不夜城,“我不能向你强求些什么,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将来嫁的人,如果不是你所爱的那个人,那么,可不可以让我充当这个角色?”他本是极其骄傲的人,却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位置。

小小动容:“你何必——”

“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可以做一份婚前财产公证。”

小小不说话。

他又说:“你看起来很不快乐,以前你笑的时候,眼睛明亮如天上的星星,现在,只能看见忧郁。我想争取的,是让你重新快乐起来的机会。”

小小垂下眼帘,遮掩眸中的泪光,那个人也曾对她说:小小,你始终是要嫁人的,既然可以给别人机会,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她给了他机会,结果赔进自己所有快乐,从此再也没有爱一个人的力量!她摇头:“嘉恒,我曾经对你说,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现在我收那句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至于其它,我很抱歉,如果我答应你,对你很不公平!”

沈嘉恒忧伤的笑:“感情的事哪有公平与不公平,自己心甘情愿,就是公平。”他最大优点在于懂得适而可止,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不再步步紧逼。转开话题,听她介绍一些当地别具风格的休闲娱乐。

小小回到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江雅秋坐在楼下大厅里,看见她,急忙迎上前,“小小,总裁来了。”

书房的门虚掩,小小轻轻一推,无声无息,从窄窄的缝隙望进去,只能看见耿绍昀的侧影,他似乎也消瘦不少,英挺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她乏力倚靠着门框,他终于来了,不是做梦,眼泪几乎落下,其实心中早有了定论,只要他来,她就原谅他,她爱他,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杜修宇的声音响起,开门见山,“但那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耿绍昀语气平和:“您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我不再追究,车祸的事必定不是出于您的授意。”

杜修宇指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这么说,你是来找小小的?”

耿绍昀站在原地没动,答非所问:“车祸后,我母亲经过二天二夜抢救,勉强保住性命,至今没有清醒,除了有心跳呼吸,她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说难听点,就是活死人一个。医生说,也许她还有清醒过来的一线希望,但必定半身不邃,永远不可能有站起来的那一天。无论她做错过什么,这样的惩罚足够了,却有人还是不肯放过她,竟然把杀手派到医院,如果不是我事先安排了保全人员,也许她最后一丝生息早已被掐断。我曾经试图通过各种途径追查凶手,每每搜寻到一点线索,马上被清除得不留半分痕迹。杜世伯,能够做到如此干净利索,令我调用任何财力与势力都无可奈何的人,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杜修宇并不生气,毫不在意的笑:“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

“不,我很清楚,一定不是你。”耿绍昀笃定说:“但是,凶手在您的庇护之下,我来,是请您不要再庇护凶手,行吗?”

“不行,”杜修宇一口回绝,毫无商榷余地:“她的确犯了一个大错,错得离谱,等我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至于派杀手到医院那种事,你可以放心,仅那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你母亲不会再有任何生命危险。那个人的一切行动,从此全部在我约束之下,我会处罚她,可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即使我用合法手段起诉她,也不行?”

杜修宇微笑:“绍昀,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不会找到任何证据。”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耿绍昀礼貌欠身告辞。

“绍昀,”杜修宇犹豫一下,冲他的背影说:“你不见小小一面吗?”

耿绍昀脚步一顿,什么话也不说,又继续前行,大步走出书房。

杜修宇拿出一支雪茄,一直坐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傅传玉走近前,替他点上烟,怯怯的喊:“宇哥——”

“不要跟我说话!”他喷出浓浓一口烟雾,神情阴郁。

“宇哥,”傅传玉低声下气,“我知道错了,看那女人把小小伤得那么厉害,我实在气不过,一冲动就——”

杜修宇冷笑:“傅传玉是什么人,会冲动到失去理性?”

“我、我——”傅传玉张口结舌。

“传玉,”杜修宇的表情在迷蒙烟雾后模糊不清:“你不想小小嫁给耿绍昀,为什么呢?”

傅传玉撇一撇嘴角:“那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好,他配不上小小。”

“你跟随我有二十八年了吧!”

傅传玉没想到他会突然转换话题,愣了一下,感慨说:“自从十六岁那年,你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回家,我就跟随在你身边,已经二十八年,我们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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