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错误的代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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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朵浮云从窗外飘过,幻化成无数个小小,狡黠的小小,温柔的小小,倔强的小小,还有,忧伤的小小......耿绍昀不由微笑,欢欣伴着酸楚,曾经一度背道而驰,她是他心头一道伤痕,时时惦念,却又怕碰触。

清晨的时候到达拉斯维加斯,耿绍昀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想到与她终于又在同一个城市,心就变得柔软。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杜氏大宅,远远望见杜宅的大门,他轻轻喊:“小小。”这个名字是他所有喜悦与思念所在。大门突然敞开,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率先驶出来,随后一辆接一辆车子开出,一律的黑色,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场面非常壮观,似乎要举什么大规模的仪式。耿绍昀下了计程车,快步向大门走去。车队中的一辆车子向他开来,停泊在他身前,一身黑衣的江雅秋从副驾驶室出来:“总裁!”

耿绍昀困惑:“江小姐,杜世伯举行重要聚会吗?”

江雅秋眉头微微一凝,欲言又止,叹一口气,替他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再说吧。”

耿绍昀看见赵晓峰也坐在车里,同样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墨镜,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依言坐进车内,向赵晓峰颌首招呼:“赵叔。”

“你终于来了,”赵晓峰声音暗哑,“我前天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关机,又打电话给你弟弟,才知道你上了飞机,正往这边来,真可惜,太晚了!”

耿绍侧过头,看着赵晓峰:“赵叔,您能说明白点吗?”

“今天是宇哥出殡的日子,临终前,也就是前天下午,他很想见你,走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耿绍昀僵坐,曾经助他脱困、教会他应对一切争斗的人,一直以最强大的形象出现于人前,他从没有把死亡与杜修宇联系在一起。思维有短暂的停滞,只觉得很难过,尽管曾经因为他包庇伤害母亲的凶手,而对他有所不满,但多年来,杜修宇于他亦父亦师,对他始终心怀敬意,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半晌,他问:“杜世伯出了什么事?”

“吸食大麻过量,导致肌体神经坏死,你上次走后的第二天,宇哥就病发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从那天起,他拒绝进食,一心求死,所以——”杜晓峰没能再说下去,神情黯然。

耿绍昀想到了小小,她单薄的身躯该如何撑过这么大的悲痛?他问:“小小,怎么样?”

“她不愧是宇哥的女儿,”赵晓峰无不自豪,“丧事虽由我操办,但她才是主导,这两天来祭奠宇哥的宾客不绝,她镇定从容,没有半点失态,很坚强。”

“坚强只是表面,”坐在前排的江雅秋插话,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看了耿绍昀一眼,“连续两夜,我都看见小小在灵堂里,对着杜先生的遗像落泪。”

耿绍昀无语,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枉然,胸口隐隐作痛。

“绍昀,”赵晓峰严肃说:“有件事,我必须事先让你知道,希望你在宇哥的葬礼上不要有出格的举动。”

耿绍昀心不在焉点点头。

“你走后第二天,小小就和沈嘉恒注册结婚,大概是和你赌气,医生说宇哥受了刺激导致病因诱发,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小小已经很自责,你不要再......”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耿绍昀茫然望着赵晓峰,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她抿唇浅浅笑,唇畔一个酒窝若隐若现,“我们很快就是夫妻,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绍昀,绍昀。”赵晓峰喊他,“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

耿绍昀回过神,微笑:“不可能,赵叔,我做错了事,您责怪我,惩罚我,我毫无怨言,但是,请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总裁,”江雅秋回头,伤感的说:“是真的,有些人,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人希望小小嫁给沈嘉恒,可他抓住了最好的机会。”

耿绍昀冷冷注视她片刻,转眸望向窗外,天空飘起细雨,晚了吗?夫妻,就是不离不弃,相守一生,她怎么可能弃他而去?她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相信他,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她。手指变得冰凉,他握紧手,掌心被刺得生痛,他该信她,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一定要见到她,听她亲口告诉。手却微微发抖,如果她告诉他,一切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耿绍昀终于见到小小,墓园里,她被众人围簇,单薄身影如霜风中落叶,清凄飘伶。沈嘉恒陪在她身旁,关切注视她。耿绍昀曾经设想过种种再见情形,也许她会怨他,恨他,甚至不理他。他愿意放下一切骄傲,求得她的原谅;他可以用最大的耐心,等待她回眸一顾。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近在咫尺,远如天涯,她的痛,他不能分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另一个男人陪伴在她身旁。冷风凄雨,他独自在烈火中煎熬。

葬礼结束,小小又被大群人拥簇着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任何人都不说话,场面肃穆沉静。她突然脚步一顿,望向前方,耿绍昀突兀站在路中央,沉默看她。她消瘦了许多,如一道稀薄的影子,宽大的墨镜遮住她大半脸庞,他看不见她的眼神。

在场的大部份人都认得耿绍昀,得到赵晓峰暗示,识趣的相继离开,很快只剩下了三个人。绍昀慢慢走近小小,并不看她身边的沈嘉恒一眼,只盯着她,却不说话。

沈嘉恒坦然笑了笑,对小小说:“我在车上等你。”

沈嘉恒走远后,耿绍昀上前一步,拿下小小脸上的墨镜,她的双眼略微红肿,目光却清冷平静。

“小小,”他艰涩的说:“我——”

小小打断他的话:“你可以叫我杜小姐,或者,沈太太!”

刹那间,耿绍昀面色煞白,紧抿着唇,空泛的眼看了她很久,渐渐浮现悲伤之色:“你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小小从他手中拿回墨镜重新戴上,墨色的镜片再次遮蔽了她的双眸。侧过身,遥遥望向墓园里相依相伴的两座陵墓,“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十一年来,爸爸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小小,”耿绍昀说:“我错了,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最后一次,好么?”他几乎是在恳求她。

小小记起一年前的他,世人景仰的耀眼光环中,意气风发,风采卓然;明知她是杜修宇的女儿,却没有青眼相加,骄傲得连敷衍一句恭维话也不肯,何曾这般的卑微过,怆然的感觉呛得鼻子发酸,“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母亲,怎么可以狠心扔下我,独自离去。到现在才明白她当时的心情,一个人绝望到极点,死是唯一的解脱。我不能也不想走她的老路,杜氏血脉必须从我身上延续下去,我厌倦了患得患失的生活与漫漫无期的等待,所以我把自己嫁了。”没有爱,她永远不会患得患失,不会等待。

她轻缓的声音里透沧桑与疲惫,他觉得痛,痛过之后,是惶恐与焦燥:“你知不知道,你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这并不重要。”  她轻扯一下唇角,“我只知道,我伤心绝望到差点跳江时,是他拉住我,把我送回家;我苦苦等待你的时候,是他找到我,对我说愿意娶我,即使知道我不爱他;父亲重病直到去世,那段彷徨无助的日子里,是他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安慰我。我只知道,明知我怀有身孕,却毫不犹豫转身弃我而去的那个人,是你!”  雨丝飘落,在她发鬓间凝成小小的水珠,如同细碎的珍珠,闪烁出晶莹光泽。

他温柔凝睇她,愧疚酸楚,缓缓抬手,抚向她的苍白脸庞。小小侧首避开,指尖拂过她的发鬓,手无力垂落,“对不起,小小,我真的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爱你。”小小摘下墨镜,正视他的眼:“因为我的过失,导致父亲病发,死不瞑目,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耿绍昀,我不爱你了,这一辈子,我没办法再爱任何人了。”她从他身前越过,他抓住她的手臂,仿佛入定般,僵立原地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喉咙哽痛得说不出话。她并不看他,漫无目标的望向远方,抬起手,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掰开。

她越掰,他握得越紧,突然用力一扯,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住她,“我不会再一次放开手,我答应过你父亲,在他百年之后,接替他照顾你、保护你,直至我们其中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需要了,”她不挣扎,只是站得笔直,用冷漠抗拒他的拥抱:“一个男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如果你纠缠不休,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他猝然松开手,后退两步,眼底布满面红丝,目光哀凉绝望:“你会看不起我?”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的雨幕,沿着眼角滚落的只是雨水,不是泪水,“请你永远不要打扰我,我只想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生。”转身绝然离去,步履平稳,始终没有回头一顾。终于走出他的视野,她踉跄一下,险些跌倒。一双手稳稳扶住她,沈嘉恒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没事吧?”

小小虚脱般,乏力摇摇头,仰起脸冲他一笑,眼泪却跌落了下来。沈嘉恒不多问什么,体贴的扶她入车内,递过自己的大衣,“你的外套湿了,小心着凉。”

她脱下外套,把他的大衣披在身上,抱紧双臂,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车厢一侧。沈嘉恒拿起纸巾,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与雨水,“想哭就哭个够吧,你已经忍耐足够长的时间了。”

“不,我不哭。”她唇边浮现一抹虚浮空洞的笑,缓缓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突然轻轻说:“谢谢你,嘉恒。”

他怔怔看她,衣服过于宽大,显得她的脸庞只有巴掌大小,憔悴得让人心碎,一瞬间,他觉得迷茫,竟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耿绍昀在杜修宇的墓前站了很久,雨越下越大,大滴的雨水沿着发端滴落脸上,再沿脸庞滚落,仿佛是止不住的眼泪。

另一个人在旁边的苏云若墓前也站了很久,几次侧过头注目耿绍昀,最后,他问:“耿绍昀先生,是吗?”

耿绍昀看他一眼,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华人,气宇轩昂。他点一点头:“我是。”

中年人微笑伸出手:“我叫赵延,杜氏律师团首席律师,现在能和你谈谈吗?”

耿绍昀随意和他握一下手,有点倦怠:“不好意思,改天再谈吧。”

赵延说:“耿先生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这件事不是涉及杜先生的遗愿以及小小的未来,我并不愿意打扰你。”

耿绍昀听见他这样说,止步回头。

“一年前,杜先生把杜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转到耿先生名下,相关法律程序是由我处理的,耿先生应该还记得当时向杜先生许下的承诺吧?”

耿绍昀恍惚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她不需要了。

“耿先生记得就好。”赵延说:“明天,我将在杜家主宅公布杜先生的遗嘱,其中有一项重要内容涉及耿先生,希望您能在场。”

“我会在场。”耿绍昀答应,又想到了小小,尊严与爱情,哪个更重要一些?

慢慢走出墓园,意外看见沈嘉恒,他显然站在这里已有一段时间。耿绍昀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沈嘉恒却拦在了他的身前:“绍昀,我们谈谈,好么?”

又是谈谈?耿绍昀回头瞟了赵延一眼,他挑眉一笑,摊一摊手,表示与他无关。

沈嘉恒说:“不要再去找小小了,你找她一次,她难过一次,我不希望她承受了亡父之痛后,还要承受其它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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