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脱胎换骨(1 / 2)
以前,小小只要一碰到枕头,就能睡得不亦乐乎,现在却总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半梦半醒仿佛闻到阵阵花香,似锦繁花间,父亲轻轻拍了拍一个七岁小女孩的脑袋,“小小,以退为进、以柔克刚是一种很好的战术,必要时,要懂得向你的敌人示弱。”年幼的孩子迷茫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他笑:“算了,你不懂没关系,天塌下来,有爸爸替你顶住。”终有一天,他不能再为她顶天立地,临终前,颤抖的指尖在她掌心艰难一笔一划,眼中满满的不甘与担忧,至死不肯合上眼睛。泪流满面的惊醒,窗帘没有拉上,天际已泛出一隙灰白。沈嘉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支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专注看她,晨曦的微光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小小心情不好,从床上坐起,恶声恶气说:“干什么,莫名奇妙跑来吓人,顾湘湘没侍候好?”
他拉过她的手,一枚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结婚戒指还是不要送给别人比较好。”
小小盯着戒指几秒钟,笑了起来,本就当作一场赌博,不抱多少希望,当然不会有太大失望,“你真在卧室里装了摄像头?”
他笑一下,“我没那变态的嗜好。”手抚过她的脸颊,慢慢滑落到颈项,“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听话,这样对你、对我、对笑笑、都好。”
“蔡文涛死了吗?”
“大概是吧,中了五枪,跌落海里去了。”
“哦,”小小漫不经心,“可惜了一名帅哥,不过,根据主角不死定律,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他是配角。”沈嘉恒手指流连她的锁骨间,“有时候想,直接结束你的生命,是一了百了的最好方法,事到临头,却又不舍得。”
她揶揄:“不舍得,还是不敢?”
他沉默一下,才说:“是不舍得!”倾身去吻她,她侧首避开。吻落在她的耳畔,他低低的笑:“是不是想杀了我?”
“不,我没想过要杀了你!”
“那就好,”他扯开她的睡袍,用力抱紧她,仿佛渴求什么,又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否则,我一定会在你具备杀我的能力之前,亲手杀了你,一定!”
她没有做无谓的反抗,默默承受他几近颠狂的渲泄。茫然望着天花板,似乎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他痛快的死,而是让他痛苦的活,惶惶不可终日,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东西一样一样失去,却无能为力,那种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顾湘湘百无聊赖翻看报纸,今天头条又是沈氏夫妇的新闻,大字标题“豪门金童玉女将再添新丁”,标题下面是沈嘉恒和杜惜若的亲密合影,两人一脸甜蜜的笑容,仿佛真是一对幸福的恩爱夫妻。她冷冷的笑,有多久没见过沈嘉恒了?他一直是公众面前的好丈夫好父亲形象,所以她成了他最见不得光的一面,唯一一次见光就是半年多前她过生日,百般恳求,才让他陪她去著名的兰苑大酒店庆生,却被江雅秋看见,险些坏了他的大事。从那以后,她只能从报纸上知道他的消息,守着一幢豪宅,还有一张刷不完的卡,看着容颜一天天老去。他爱她吗?他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爱,信誓旦旦等一切事情了结后,要与她厮守终生。可他真的爱她吗?她始终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抱着她落下眼泪:“我本可以像他一样的爱你,你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要变心......”第二天酒醒后,他只字不提,她也不问,两人都当作没有这回事发生。
开门的声音响起,顾湘湘诧异看见沈嘉恒走进来.他脱下外套随手扔沙发上,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手中的报纸,微笑:"怎么了,傻乎乎看着我干什么?"
“没想到你会来,”她老实承认:“听说沈太太又怀孕了,我以为你会陪在她身边。”
他敛起笑容,盯着她看,她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傻丫头,”他叹息,伸手替她擦泪,“你要明白,沈家家大业大,我必须后继有人,只有她生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继承沈杜两家的产业。”
“我明白,我只是想起了我们的那个孩子。”她眼泪落得更急。
他正想安慰她,手机响起,是林娟打电话来:“沈先生,沈太太有点不舒服,要去医院。”
“你先陪她去医院,我马上就来。”挂上电话,见顾湘湘眼巴巴盯着他,眼中泪迹未干,“湘湘——”
“你要走了,是不是?扮演了二年多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这次总算名至实归,不必当别人儿子的便宜老爸了,对不对?。”
他沉下脸,冷冷说:“你再说一遍!”
她紧抿着唇,神情凄楚
他心一软:“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如果觉得闷,就去瑞士旅游一趟,要不去巴黎也行,多买一些时装回来。”他匆匆走出门,扔下一句话:“我有空再来看你。”
顾湘湘呆呆僵坐很久,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付出了那么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小做完检查,就去看江雅秋,耿绍谦把她照顾得很好,昏睡半年之久,肌肉并没有萎缩。尽管如此,曾经美丽聪慧的江雅秋,也只剩下一具干瘦的躯壳。捧起她冰冷的手,小小俯身附在她耳边:“对不起,秋姐,这笔债我一定替你讨还——”一滴泪夺眶而出,落在江雅秋苍白的脸庞上。
小小脊背突然崩紧,江雅秋的手指缓缓在她掌心划动,并不明显,眼睛依然闭合着,一如既往毫无生气。小小额头轻抵床头冰冷的铁架,保持原有的姿势纹丝不动。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神色如故,看不出任何变化。
沈嘉恒在病房外等待,见小小出来,迎上前看她眼眶泛红,说:“你怎么又哭了,对胎儿不好,这个地方你以后还是少来。”
小小不说话,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沈嘉恒并不介意,她每次看望过江雅秋后,心情会低落一段时间,他习以为常了。
回去的路上,她问:“你和顾湘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他和顾湘湘的事,她一向漠不关心,不闻不问,他侧过头诧异看了她一眼,她并不看他,漫无目标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
他说:“湘湘念大学时,给我的两个弟弟当家庭教师,那两个臭小子读书不行,欺负人倒很有一套。有一次,我看见她忍声吞气的样子,与我母亲以前受婆婆妯娌欺负时的隐忍神态一模一样,阻止了他们对她的捉弄,并帮她出学费生活费,从那时起,她一直跟着我。”
“很感人的故事,”她笑:“如果你娶了她,能成就一段佳话,可惜,你娶的人是我,所以,你以后不能和她在一起!”
“哦,”他的眼神变冷,“因为她曾经破坏了你和耿绍昀的好事?”
小小冷冷瞟他一眼,遥控按下隔音板,对司机吩咐:“停车!”
看她下车,他也下车,跟着她走进紫荆商业城:“你要选购什么?我陪你去。”
她停下脚步,有些恼怒:“我已经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要跑也跑不了,有必要时时刻刻紧盯不放吗?”
自从小小怀孕后,他们才开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可以融洽相处。沈嘉恒不想破坏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融洽,大多事情上顺着她的意思,他摇一下头:“小小,我们不要吵了,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
她神色稍缓,放低声音说:“我要选购一些女性贴身用品。”
他不方便进入女性专用品选购区,让林娟陪她,自己则在一楼的贵宾休息室等候。
乘手扶电梯到达二楼,一眼望见坐在二楼休闲咖啡屋前的顾湘湘,她的确是一个美人,精心妆扮过后,比以往更增了几分美艳动人,即使抽烟的样子,也有一种慵懒的妩媚。
眼角微挑,斜睨走近前的小小,顾湘湘直截了当说:“你约我出来,如果是为了叫我离开嘉恒,就免谈了,我不会离开他。”
小小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林娟也坐下,才不慌不忙说:“我的原则是丈夫不得与人共享,尤其是一个对我和我的孩子恨之入骨的女人,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孩子,”小小的话触及到她的隐痛,顾湘湘冷笑:“我比你更早有他的孩子,老天真不公平,明明是你抢了我的男人,却在这里理真气壮叫我离开。我和嘉恒在一起六年,你们做夫妻还不到三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离开。”她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盅里,缓缓站起:“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了,我之所以会赴约,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你母亲欠我母亲一个孩子的生命,你欠我一个孩子的生命,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了你!”转身袅袅婷婷离去。
目送她走到楼梯口,小小喊:“等一下。”
顾湘湘回头,仪态万千站在原地不动。
小小让林娟等她,独自走近顾湘湘身前,低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约你出来的真正目的,是要成全你的心愿。”在林娟看不见的角度,小小的笑容里透出一丝诡异,突然抓住顾湘湘的手腕,甩手给她一记耳光,顾湘湘本能反应的用手推开她,小小的身躯向后倒去,林娟惊叫一声,来不及施求,小小已经沿着阶梯滚下,摔落在一楼大堂里,鲜红的血从她身下蔓延开。得到消息的沈嘉恒仓促冲来,满地鲜血映红了他的眼睛,抬头看一眼惊恐站在台阶顶端的顾湘湘,他抱起昏迷的小小狂奔而去。
顾湘湘面无血色,喃喃:“不是我,她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小小恹恹睁开眼。沈嘉恒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凝视她,眼底红丝密布。腹部的痛楚时缓时疾,手抚过平坦的腹部,她的唇畔不由自主掠过一丝笑意。
一记耳光猛然甩在她的脸上,手劲极狠,却也不特别痛,只觉得晕眩,耳中嗡嗡作响,口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小小一动不动盯着他:“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也是我生凭第二次挨打。”
“这一耳光,替那个无缘人世的孩子给你。”手扣上她的颈项,“你的演技太好,我以为——,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手上力道加大,他厉声说:“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小小喘不气,几乎晕厥。
门突然被推开,沈韵心急切转动轮椅进入房内:“嘉恒——”,沈嘉恒松开手,侧过头看她,她顿一下,说:“我看了报纸,说小小不慎从商场楼梯跌下来,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小小一边喘气一边大笑:“不慎,是不慎!”
他回过头看她一眼,目光阴冷。转身向沈韵心走去,语气平缓:“姑姑,我有事先走了,麻烦您陪陪她。”
目送沈嘉恒离开,耿绍谦进洗盥间拧了一个湿毛巾,敷在小小浮肿的半边脸上,“他对你到底怎么样?”
她微侧过脸,让脸颊紧贴着冷毛巾,火辣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还好,失去了孩子,他有点失控。”
耿绍谦默然,与小小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关于她的消息大多来自报纸。报纸上,她和沈嘉恒是恩爱夫妻典范;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里,她身边总陪伴着沈嘉恒,他的表现无可挑剔,正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完全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沈韵心握住小小的手,低泣出声:“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不......”
小小抽回手,厌倦的闭上眼,“你真想帮我的话,能不能把笑笑接到你家中照顾几天?越快越好!”不知道沈嘉恒出于什么心态,凡事总会给沈韵心几分情面,或许现在只有她能保笑笑安然无恙。
沈韵心立刻点头:“我马上就去。”
耿绍谦让司机先送母亲去接笑笑,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盯着小小,仔细观察她神情:“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好。”小小虚弱的笑,如果告诉绍谦一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没出这个门,他就变成了和江雅秋一个样。正如沈嘉恒所说,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办法封锁消息,何必赔上绍谦的大好年华。她转移话题:“秋姐的情况怎么样?”
绍谦摇头:“胜天的现任总裁朱先生从美国请来了几名脑科专家会诊,可是......”
“美国来的脑科专家,”小小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半晌,苦笑:“原来,他知道......”
绍谦不解看她。
她抬起一只手,掩在眼睛上,“绍谦,我累了!”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带笑笑来看你。”
小小的身体时好时坏,足足在医院里住一个多月才康复。出院那天,沈嘉恒来接她,细心关切,体贴入微。车子启动后,小小略有嘲意的笑:“现在没有记者了,可以放松一下,你表演得不累,我看着却累了。”
他冷冷说:“我以后不会见顾湘湘,希望你也安份点。”
她挖苦说:“这么绝情?她可是为了你,连床都肯陪别的男人上,有没有问过她,你和耿绍昀哪个床上技术更好?”
他斜睨她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比较清楚。”
小小沉下脸,不再说话。
“一年多前,也就是江雅秋出事的时候,耿绍昀曾派人来打探你的消息,知不知道那个人潜入时,我们正在做什么?”
她不理睬他。
他看着她笑:“我们正在亲热,不知道他是怎么向耿绍昀汇报的,从那以后,再没有派人来调查过你的事。”
小小诧异:“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变态,为什么不干脆拍个春宫十八式给他寄去?”
“下次一定。”他点点头,“不过,恐怕没下次了,耿绍昀已经和赵家小姐订婚。”
小小调头望向窗外的街景,明媚阳光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都是旁人的事,她漠然说:“那关我什么事!”
“是呀,关你什么事。”他低声重复一遍,递给她一份文件,“把这个签了。”
小小随意瞄一眼,立即从他手中夺过来细看,她为华丰集团提供担保的部分个人产业将被银行收走抵债,其中包括法国的酒庄和英国的城堡。“不行,”小小把文件摔还给他,“酒庄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城堡是父亲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为你提供担保已经是极限,我不能让父亲留下的产业落入别人手中,何况,华丰集团股价分明一直上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债务。”
“耿绍昀正在收购华丰集团的股份,果然是好手段,不声不响,不着一点痕迹,等我察觉,已经被他收购了10%左右,我需要大量资金反收购。”
“技不如人,就要服输,你除了会利用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沈嘉恒没有被她激怒,不急不缓说:“耿绍昀又比我高尚多少?为了能得到赵晓峰的支持,在杜氏集团站稳脚跟,不是一样利用女人?”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坚定说:“无论如何,这份文件我不会签!”
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再逼迫她。
车子驶入大门,远远的,小小望见笑笑在草地上玩耍,胖胖的小身躯如同一个球满草地滚动。她笑一下,正要打开车门,他抓住她的手臂,把文件递到她面前:“签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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