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省长谦虚了,这字画我放了将近一年,心里没谱,一直不敢把它拿出来,省长您就辛苦一下,帮我把把关。”
路波想了想,道:“行啊,免得你把赝品放家里当宝贝。”
普天成到书房,拿了那幅字画,刚一打开,路波眼里的光就不像了,普天成敏锐地捕捉到这变化,但还是很不在乎地说:“是若瑄去北京时在字画市场买的,当时就说要拿给省长,我说两百块钱买的,你也敢拿给省长。”
路波呵呵笑笑:“这个若瑄,她啥时喜欢起这些玩意了?”说着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字画。
“她是附庸风雅,跟我一样,啥都不懂,就知道弄张假的唬人。”
路波仔细地盯着字画看半天,神情忽儿紧张,忽儿松弛,最后,慢悠悠说:“这幅字应该是康熙爷的真迹,但这东西不会到市场上啊,若瑄怎么能淘到它?”
“哪是康熙爷的,若瑄说,卖字画的人告诉他,这是北京一名老书法家的遗作,要了五千元,若瑄讨价还价,最后二百元就拿了下来。我看,它可能连书法家的作品都不是,定是卖字画的模仿的。”
“这也有可能,北京那些顽主,啥都能造出来,而且绝对乱得了真。要不你再请人看看,我对这些,只懂点皮毛而已。”路波收回目光,笑着说,普天成却从他脸上看到意犹未尽四个字。
“省长家来的人多,还是放您这儿吧,哪天来了高人,帮我鉴定一下,如果真是人家模仿的,就扔了,这种东西放家里,会让人笑话的。”
“这怎么成,万一它是真的呢?”路波似乎有些紧张,那是行家看到真货后的本能反应。
“哪有什么真的,我还怕占了省长家地方呢。”说着,将字画收起,装作很随意地,扔在了书柜上面。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特别是路波省长,少有的热情。饭桌上又开了几句玩笑,路波还顺带提起了杨馥嘉,说她不想在妇联干了,找他,他说,找我顶什么用,找组织部啊。
普天成说:“馥嘉是个好同志。”
路波也说:“这话没错,馥嘉这同志,的确不错。”
话到此为止,普天成已清楚,杨馥嘉找过路波,路波刻意把她提出来,就在于告诉普天成,这人应该安排到更适合她的位子上,具体怎么安排,就得看普天成的了。
从路波家出来,普天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一趟真是没白来,不但有效地沟通了跟路波省长的关系,还把杨馥嘉的问题也解决了。普天成留在路波家的礼物一共三样,一是那幅字画,实实在在是康熙爷的,是他当省政府秘书长时很偶然得到的,北京有位字画玩家想在海州开自己的公司,托人求到普天成门上,意思是要把海州乃至海东的字画及古玩市场垄断在自己手里,普天成帮了他这忙,他请普天成吃饭,拿出三幅作品,让普天成任挑一件,还声明,挑假了概不负责。这也是古玩收藏家跟人打交道的一种方式,真真假假放你面前,挑上真的是你眼光好,挑上假的你自认倒霉。普天成几乎没挑,顺手就拿了这幅。事后那位玩家惊叹,早知如此,我送他几百万得了。普天成笑笑,海东没有人知道,他在古玩方面,水深着哩,这都得益于龟山当县长那几年,他的所学,一半来自于那位真人,一半,来自他的天赋。真人送给他那件价值连城的陶,其实是被他的天赋震惊,那尊陶也是从十几件一模一样的陶里他顺手拿的,只是真人不相信,想第二次考验他,结果第二次时他还是顺手拿了这件。真人叹服,说这辈子,他遇上的高人,就普天成一位。可是真人还是舍不得把陶送他,至于后来真人怎么想通了,把陶留在道观里,让弟子转送给他,普天成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相信,凡事都有缘,或许,这辈子,他注定跟这尊陶有缘。第二件礼物,是一份材料,或者说一篇文章,普天成花了一个礼拜,把这些年对沿海地区经济模式的思考还有未来经济危机的防范写了出来,这文章绝对有价值,弄不好还会在经济界引起震动。他给瀚林书记写了文章,将来发出来,路波一看就知是他写的,所以,他必须给路波省长也写一篇,这样,两边对他都不会说什么了。第三件礼物,就是两罐茶叶,他相信路波会打开,不会把它顺手送给别人。那罐里有一对玉兔,虽不是稀世珍宝,却也来之不易。路波夫妇都属兔,能有一对乾隆爷玩过的玉兔放在家里,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从路波家出来,普天成心情无比激动,于川庆说得对,做人不能做得太绝对,太绝对,路会越来越窄,关键时候,替你说话的人就会越来越少。跟路波的关系一直是他一块心病,路波不像瀚林书记,瀚林书记性格中有跟他想像的成分,那就是认准谁,就是谁。认准哪条道,就是哪条道,轻易不改变自己,也不放弃什么。路波不,表面看路波正直、敢于坚持原则,时常做出些别人无法理解或不能接受的事。其实他是在矛盾中寻求一种新的平衡。海东格局未稳,原书记吴玉浩的影响力还在,还有一大部分人遵循着他的模式,瀚林书记又想急于把自己的威信和地位树起来,想建立起他的模式。这样,海东的矛盾就看似只是瀚林书记与吴玉浩之间的矛盾,其实不,这只是表面,真正的矛盾,则表现在现有班子中。一是瀚林书记跟马超然之间的斗争,这股斗争一开始还潜伏在水下,现在已彻底浮出水面。另外,瀚林书记也不能不提防路波,要说真正的威胁或者压力,还来自路波这里。毕竟,他是省里二把手啊,而且他在海州当市长,后来当书记,长达十年时间。十年啊,海州几乎姓路了。而掌控了海州,就等于拿到了海东一半以上的控制权。这次调整班子,其他市的领导都蠢蠢欲动,有的想保位子,有的想再上一个台阶,独独海州市很平静。为什么?因为那是路波工作过的地方,瀚林书记目前还没有力量去动它,也没办法去动,只能维持现状。但现状这种东西,持续久了,它是会发生变化的。瀚林书记不可能不清楚这点,清楚了而又无可奈何,才是最大的悲哀。下面动来动去,只能盘活半盘棋,甚至半盘也占不到,能把海州市盘活,才是真正的盘活。
路波当然也意识到这点,一方面他利用海州,形成跟瀚林书记的抗衡,另一方面又不敢把这种抗衡做得太明显,毕竟他到省长的位子上还不足一年,立足未稳,如果一上来就跟瀚林书记针锋相对,吃亏的还是他。所以,更多的时候,路波在妥协,而且尽可能妥协得让瀚林书记满意,让瀚林书记舒服。马超然一开始也想跟路波结盟,这种政治联盟在当下官场中不是没有,而是很多,但大都以惨败告终。政治经验非常丰富的路波,不可能走这条路,但也不能太疏于马超然,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寻求一种平衡,种种平衡放到一起,路波就很吃力,真的很吃力啊。这时候,路波就得争取一个人,让这个人做为他的平衡点,来缓和各方矛盾,将涌向他的种种矛盾或压力暂时以缓冲的姿势传递到这个人身上,确保他有从中回旋的余地。
思来想去,这个人非他普天成莫属。能担起这作用的,海东班子中,也就他普天成一个。这便是普天成敢于向路波主动抛绣球的原因。当然,内心里,普天成对路波是敬重的,路波是实干家,是位颇有远见和抱负的领导,海州各项事业能发展到今天,路波功不可没。
可惜,政治场的输赢不是靠实干来定的,某些时候,实干远不如巧干会干,况且,谁也不能说瀚林书记就不是实干家。普天成有时候也想,如果他们能合二为一,那是再好不过,但这种结果有吗?
斗争中发展,发展中斗争,这是任何事物发展铁的规律,官场更是如此!
算了,不去想了,毕竟一桩心愿已了,且不管结局如何,至少眼前他是赢得了主动,这么想着,他叫上廖昌平,廖昌平早就说过,有个可以让男人完全放松下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用不着想的地方。
他现在就想找这样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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