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黯然神伤(1 / 2)
暑气未消,甘泉宫的流水淌过温润湿滑的石壁,在烛火的光影下缓缓绕过山石堆砌的水道。如今是夜半,三两个疏星洒在天边,透过梧桐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四下无人,解忧双足裸着浸在水中,撇开因行路过多长出的老茧,少见阳光的足部肌肤竟白皙无比。
衡玑一如既往了解她,总在她即将失控时即使掌握对她最后的控制。
遥望灰暗夜空,偶有适于暗夜飞行的鸟雀划过。
甘泉宫距长安城不过三百里,拉车的牲口却走了不止一天。衡玑体力大不如前,却极力拒绝刘彻派来的侍从,只留清溪在旁侍候。别人劳顿数日恨不得钻进内室睡足十二个时辰,她可睡不着。只要还有一丝放不下的事,她就睡不着,全身保持高度紧张戒备的状态,随时随地可投入战斗。只要想想这些年让她操心过的事,就知道她有多累了。
“鸽子该飞到长安了吧。”解忧心想,露出冷冷的暗笑。在甘泉宫,她有更多陪侍在刘彻身畔的机会,她前所未有的接近权力中心。不是贪恋权势,她只试图证明什么,或许是自己的强大。
刘彻对她的抉择非常满意,懂得取舍明辨是非才是他需要的。他一面命侍中郎拟诏书一面还与解忧下着棋,等于默许她旁听他的政事。且听且行,解忧了解自己的身份,知道就是知道了,没轮到她发言的时刻。
“廷尉张汤命人快马来报……”
解忧拿捏手中的棋子险些落下硬生生坏了一局好棋。除了前方的战事,只有这个人能令她保持十二万分警觉。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办的是同样的差事,表面老死不相往来两个人自始至终暗暗较劲,谁也不服谁。
确定一字不落记住他的奏报,解忧暂松一口气却并未真正放心,这个人总让人捏一把汗。
青荻或许是个重要的人,但不是对她而言。借着沿途休憩的间隙,她悄然放飞一只信鸽。山林间鸟雀无数,她坚信这足以避开众人的耳目。信中并未言明什么,只嘱咐人照料青荻的健康,顺带提到几味药材。虽然对自己的情报渠道有十足信心,但为避免密信落入有心人之手,她宁愿这样做。
令她郁闷的还有另一桩事,登甘泉山的路上衡玑忽然对解忧道,“于单此生不易,你该去看看他。”
解忧登时不解,莫不是一路颠簸的马车颠坏了衡玑的心智。但衡玑不愿多言。此生不易?她身边哪个人此生过得容易了?她就不信于单一个大男人要靠别人的同情怜悯过一辈子。衡玑这不是替陛下做说客,就是太悲天悯人了!
解忧嘟囔着嘴,赌气般不再对衡玑说一句话。于是除了与陛下对弈,她干脆整夜整夜留在甘泉水畔,如任性的孩子般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探出头凝视水中的倒影,随激荡的水波摇晃着,并不清晰。多久未凝视自己这张脸庞,刻薄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写满心机与秘密的脸庞。泉水滴答,却不足以洗涤人心。
夷安曾说她足底的茧子厚得足以踏火而安然无恙。早些年解忧还不时用指甲轻轻剥去逐渐蜕化的老茧,但很快便长出新的,越来越坚实。这些年她变懒了,索性把这当成老天的馈赠,对她艰苦岁月的报偿。
曹襄曾赞美她幼年时梨子般的小脸,不想如今却越长越尖刻刁钻。解忧不禁暗自叹道,如果卫长公主知道信鸽是送到曹襄手里,会不会手执匕首纵马而来。不过她愿意冒这个险,曹襄是个不爱招摇显摆的聪明人,她信得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