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辣子鸡(1 / 2)
这位刺客的平地一声吼宛如滚滚春雷,当即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雷了个七荤八素、外焦里嫩:
不是,等等,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你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别人的家事,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别人的家事喊出来,这跟一个男人在大街上一边裸奔,一边抓住个人就说“我邻居阳痿”,别人一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男人就说“因为我试过”一样……
不能细想,越想越微妙。而且归根到底,别人的家事也跟外人无关啊。
可这位刺客打的,就是一个“因为受惊过度”而形成的时间差。
正在众人被她这番怒吼震得瞠目结舌、言语不能之时,这位刺客却飞快闭上了眼,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势,数息后,更是面色紫黑、七窍流血地倒在了老教主的棺材前面。黑色的污血从她的口鼻中断断续续流出,没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起了小小的血泊。
阿依古丽一惊,立刻看向楚凌云,解释道:“教主明鉴!刚刚捆住她们的时候,我们分明已经将辟毒的丹药和各种暗器都从她们身上搜出来了,也查过牙齿,没有凿空藏物的痕迹,按理来说不会有这种情况……”
别说阿依古丽了,楚凌云也没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二人沉默之时,陆昭言突然出声道:
“因为她来的时候,就没做‘能活着回去’的准备。”
白衣黑袍、背负长剑的女子环抱起双手,望着被刀剑加颈,强行按在地上跪着的刺客们,神色淡淡,声音不辨悲喜,缓缓道:
“如果是我的话,在派出她们之前,我就会让她们预先服下无可解的毒药,只能靠辟毒丹暂缓毒性的发作,却不能彻底解毒。”
“如此一来,不管她们能不能完成刺杀任务,等时间一到,毒性发作,这些人的下场唯有一死。届时,便是她们提前暴露了,被施加重刑拷打,可只要能撑到毒发身亡的这一刻,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刚刚阿依古丽听了陆昭言的前半句,当即就想把辟毒的丹药塞回去,好让余下的人活得久些,这样还有能拷问出只言片语的希望。
然而陆昭言立时便制止了阿依古丽的行动:“不必。”
阿依古丽奇道:“这是为何?”
陆昭言道:“因为提前服下毒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态来的,和这些还活着的,不是同一拨人。”
她指了指目光乱飘的那几位刺客,一针见血道:
“比起她们服毒自尽,你应该更担心,从她们口中问出来的消息,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阿依古丽惊道:“哪怕是拷问出来的,也不能信么?”
陆昭言平静道:“若是我的话,我会让她们对真正的主事人一无所知,同时,又让她们提前就背好一套天衣无缝的假情报,在受刑到实在扛不住的时候,便将这套假情报说出,以换取自己活命。”
“如此一来,既能保全自己性命,又能让对方认为‘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情报一定是真的’,何乐而不为呢?”
明明眼下是个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但阿依古丽竟被陆昭言这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的安排,给惊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一时间,之前老教主还活着的时候,和她一同听到“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句话时的毛骨悚然感,便再度袭上了阿依古丽的心头,使得阿依古丽只觉头晕目眩,却不知道是被陆昭言的城府与计谋给惊吓至此,还是因为刚刚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无力。
到头来,阿依古丽决断无能,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楚凌云,询问道:“教主怎么看?”
楚凌云只是被那位刺客过分直接的话给惊着了而已,又不是真的傻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作为老教主悉心培养多年的明教继承人的聪慧,便飞速回到了她身上,使得她立刻就能判断出来,陆昭言说的都是真的:
“圣女所言极是。”
她站在老教主的棺材边上,从怀中掏出手帕来,细细为生母的棺椁拂去浮尘,看向地上那三具横陈着的尸体的眼神,比远方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都要冷彻骨髓:
“这三人是埋在亲卫队里的钉子,身法和招式又一致,走的是中庸正统的武学路子,想来是一路人,多半是中原和官府那边派来的;毕竟也只有她们那边,才能想出这么无懈可击的法子。”
“这边的十人——连带着刚刚想刺杀圣女的那个小妮子一起,是十一人——功夫却参差不齐,直至现在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可见应该是塞外部落与西域各国派来的。而且,不管她们怎么再怎么更换武器、试图隐瞒身份,有几人永远都会下意识有个‘内收’的动作,这便是用弯刀用惯了留下的小动作。”
“除去塞外的那帮人,还有谁会用弯刀呢?”
阿依古丽闻言,愈发在心中惊叹陆昭言神机妙算:
因为楚凌云毕竟是被老教主精心培养了这些年的继承人。
她自出生起,就注定要继承明教,自然拥有整个西域地区最顶级的师资力量。数年前,便是中原大儒、皇家帝师、围棋国手、子期在世这样的人物,都要被她们“请”上光明顶来,为楚凌云授课。
可以说,如果把“教育资源”这种不可视的、抽象的东西具象化成黄金的话,那么楚凌云从出生以来,便坐拥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金山。
在这样的师资力量浸润之下,在接受如此高强度的培养多年后,楚凌云才能有如今这般“虽然年少,却格外有见识”的评价;可陆昭言随随便便的三言两语,就能说出和楚凌云一模一样的见解来。
之前阿依古丽在见识到陆昭言“见识不凡”的时候,是和老教主一起的,旁边也没个用来对比的参照物,所以,她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这姑娘好像有两把刷子”,却不知道她的本领到底有多厉害。
直到方才,陆昭言和楚凌云的见解完美重合在一起之后,阿依古丽这才惊觉,这姑娘这不光是有两把刷子啊,她浑身上下的刷子简直多得跟千手观音一样!
于是,本来就对人情往来不太擅长的阿依古丽,更是格外敬服地一股脑儿把这些工作丢给了陆昭言,对她请示道:
“请圣女明示,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陆昭言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而是握着楚凌云的手,把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她身上没什么伤口之后,这才低声问楚凌云:
“以前的旧例是什么?”
楚凌云恨恨道:“以前阿母还活着的时候,这帮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呢,哪里有什么旧例可言?”
她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之下,过分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嘶声道:“好啊,眼见着是我上来了,觉得我管不了事,就要闹成这般模样,分明就是要专门让我难堪!”
陆昭言见她情绪太过激动,生怕她动气伤身,便赶忙握住楚凌云的双手,安抚道:“我不是你的圣女么?既如此,你便把此事交给我安排罢,不必动怒,我定能将此事安排得妥当。”
楚凌云闻言,这才被勉强安抚了下去,看着陆昭言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背着手,溜溜达达走到一干刺客中,硕果仅存的几位面前,问道:
“诸位看来是铁了心不打算说哪。”
这是自然的,毕竟这帮刺客没有服毒自尽,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和她们背后的人,都没想到这一点而已,并不代表这些刺客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话间,陆昭言随手拉下几位刺客的面巾一看,果然也个个一脸桀骜,满面不服,明摆着绝对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便是强行问,只怕得到的消息也是假的,半点不能用。
果不其然,为首的那位刺客连正眼都不肯给陆昭言,只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昭言和颜悦色问道:“真不说?”
刺客怒道:“宁死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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