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让他想得发狂(1 / 2)
“侯爷,起床吃饭了。”
苏梨端着热腾腾的早点放到桌上,后厨的厨娘是先帝从御膳房选出来赐给楚怀安的,厨艺顶尖,哪怕是最普通简单的早点,也被她做得精致无比,只是看着就让人特别有食欲。
然而早已吃惯了美味珍馐的某人并没有理苏梨,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侯爷?”
“滚!”
苏梨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昨天决定向楚怀安坦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如今这种状况的准备。
看似国泰民安的远昭国,朝堂之下其实风云诡谲,军饷贪污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做的,这后面牵扯到的关系错综复杂。
如果没有楚怀安的帮助,苏梨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在这样紧迫的时间里拿到证据为陆戟洗脱罪名。
告诉楚怀安真相是一场豪赌,在这场赌博中,苏梨押上的,是自己的命和陆戟统率的镇北军,而她手里除了过去十多年和楚怀安那点微薄的情谊,再没有任何筹码。
楚怀安若帮她,便还有一线希望,若不帮她,阿湛已被安顿好,她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和镇北军共进退!
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在死之前,有一件事她必须要做!
根据回忆苏梨在纸上将昨日看见的绣纹画了下来,楚怀安不想见她,她正好有时间可以出门打探一番。
出门的时候晴了几日的天又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苏梨问门房借了把伞出门。
凛冽的冷风夹着雪花揪住每一个缝隙拼了命的往衣服里钻,苏梨拢了拢衣领,撑着伞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伞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脚下的鞋也被浸湿了些,寒气侵入身体,苏梨恍若未觉,想起很多年前的冬日,她与两位姐姐领着丫鬟扔雪球,所有人都玩得衣服湿透。
几人都被父亲狠狠训斥了一番,回到院子后,她发了高热,核儿就站在床边,把她冷冰冰的脚捧在心窝,可怜巴巴的喊着‘小姐,你快好起来吧,核儿愿为小姐折寿十年!’。
许是那丫头动不动就把‘折寿十年’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后来才会连她腹中的孩子都受到牵连。
胡思乱想着,成衣铺已在眼前,这会儿雪下得很大,店里并没有什么人,苏梨缓缓呼出一口郁结的浊气,站到屋檐下,把伞上的积雪轻轻抖落,收好立在门边才走进店里。
“公子请问是要裁新衣吗?”
伙计热情的问,只看见苏梨身上的衣料华贵,并未发现她是女儿身。
“我先看看。”
苏梨说着,迅速打量了一圈店里,伙计也不打扰她,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
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以后,苏梨摸着下巴,故作苦恼道:“前些日子我看见有一个公子衣服上有个花式,穿上很是俊美好看,你们店里怎么没有?”
“怎么可能?我们铺子可是全京城花式最全做工最好的,什么花式这样奇特,连我们这里都没有?”
小二一脸不服气的问,苏梨眨眨眼,顺势从袖袋中拿出图纸递过去:“喏,就是这个,我画得不好,但样式就是这样。”
“咦?这花式并不复杂,也不是如何让人惊艳,公子怎么如此喜爱?”小二盯着图纸疑惑的喃喃自语。
苏梨刚要催促他办正事,一直白玉般的手忽的越过她拿走了那张图纸。
苏梨一惊,下意识的扭头抓住男人的手,然后愣住:“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京城最好的酒楼,桂字一号雅间,苏梨行云流水的烧水泡茶,不多时,清甜的茶香四溢开来,根根茶叶如同云朵在水中舒展开来。
“先生请用茶。”
苏梨做了个‘请’的手势,顾远风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茶香,才浅尝了一口。
甘冽醇香的茶香顺着喉咙淌入腹中,然后充斥了四肢八骸。
“五年不见,手艺倒是不曾生疏。”
待口中回甜,顾远风才作出评价,苏梨暗暗松了口气:“先生当年苦心教导,断不敢忘!”
“是吗?”顾远风说着放下茶杯,拿出方才在成衣铺抢走的纸道:“你既还认我是你的先生,有疑问为何不直接找我解答?是为师不配给你传道授业解惑了?”
他的声音柔和,语气里却带着一分自嘲,比任何的言语训斥都更锐利的扎在苏梨心上。
“学生不敢!只是先生公务繁忙,学生怕打扰先生。”
苏梨低头认错,却不敢说出自己的目的将顾远风卷进来,临时找了蹩脚的借口。
“我虽入朝为官,却并不是什么要职,何来公务繁忙一说?况且,就算我日理万机,阿梨无论何时来找我,我都是有空的!”
“……”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梨若再是假意客套未免显得太疏远绝情。
不得已,苏梨只得开口求助:“学生想知道图纸上的花纹是何品阶的官服专用,请先生告知。”
说完,她俯身行了个礼,好像拜托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顾远风捏着图纸,瞧着她戴着玉冠束着发的头顶,莫名的有些难过,不自觉叹息道:“五年前我作壁上观,阿梨果真记恨,与为师生分了……”
“先生此言诛心,阿梨绝没有这样的念头!”
苏梨急得红了眼,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此行回京吉凶莫测,越少人牵扯其中越好,所以她没有通过岳烟去打探那人的消息,自然更不愿将顾远风卷进来。
然而现在顾远风步步紧逼,她已经想不到法子搪塞了。
五年不见的小徒弟被自己三言两语逼得红了眼,被那泪汪汪的大眼睛隐忍的看着,顾远风哪里还有逼问的心思,只得无奈道:“罢了,你愿意如此那便如此吧,别哭,我又不打你手板。”
说完,拿起图纸认真的查看。
苏梨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没办法辜负这份心意,只能坦诚道:“不是阿梨故意要隐瞒先生,我现在做的事凶险异常,先生的教化之恩尚且未报,阿梨宁死也不会将先生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她说得无比坚定,顾远风知道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板着脸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如此凶险,那为师便等着替你收尸吧。”
若真有那日,恐怕只能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万莫再脏了先生的手。
苏梨在心里补了一句,没敢说出来。
顾远风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道:“这花式虽简单,但我只见过一次,应该是兵部新设立的军情处官服上的。”
“军情处?做什么的?”
苏梨紧张的问,单单是‘军情处’三个字就让她陡然生出不安来。
“这些年国泰民安,有人上报朝廷军需过大,经过众大臣商议,特设军情处,调查各地兵役情况以及边关军营的训练情况,看军中是否有人贪玩享乐,若有必要,明年将会裁兵,减少军需!”
“贪玩享乐?减少军需?”
苏梨难以置信的反问,浑身都被气得控制不住的发抖!
刀子似的冷风卷着雪花拍打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屋里烧着暖炉,苏梨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塞北天寒,一件新棉衣对镇北军来说,只有中尉以上军衔的人才能拥有。
为了御寒,军中将士只能延长操练时间,然而消耗过大,军粮供给近年来却时常断绝。
京中一片繁华盛世,谁能想到塞北外寇已经隐隐有复发之态?
贪污军饷之事朝中是无人察觉,还是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
新帝继位数年,早已稳定龙座,难道就昏聩至此,任由奸人当道??
“阿梨,你才回京数日,怎么会认识军情处的人?而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顾远风温声问,抬手探向苏梨的额头,触手一脸冷黏,竟是出了一头冷汗。
正担心着,雅间的房门被一脚踹开,楚怀安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见顾远风贴着苏梨额头的手,顿时沉下脸来:“姓顾的,给我把手撒开!”
“侯爷怎么来了?”
顾远风不疾不徐的收回手,小二站在门口连声道歉:“顾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侯爷一定要进来,小的拦不住。”
这可是逍遥侯,别说这店小二拦不住,恐怕这人脾气上来了,连皇宫里的御林军都拦不住!
“没事了,我与侯爷聊聊天。”
顾远风挥了挥手,并未计较,小二松了口气,立刻圆滑道:“先生放心,今日的饭菜,小店请了!”
说完带上门走了,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顾远风重新倒了杯茶递给楚怀安。
楚怀安下意识的想推拒,却听见他低声道:“阿梨泡的,侯爷不妨尝一尝。”
“……”
伸手接过,一口饮尽,馥郁的茶香顺着喉咙侵入肺腑,口齿余香。
楚怀安对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好感,这一杯茶喝下去却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他的情绪向来鲜明,顾远风自然能看出他的喜欢,又帮他添了一杯:“五年前,阿梨的才情冠绝京都,侯爷莫非不知?”
“是吗?她的女红好像不行。”
楚怀安喝着茶漫不经心的回答,顾远风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苏梨,却见苏梨低着头,神色淡淡:“论女红,当然是我长姐更胜一筹。”
苏梨的长姐,便是刚喜得龙嗣的贵妃苏挽月。
外臣私下不得非议后宫妃嫔,顾远风没插话,话题到了这里便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楚怀安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片刻后目光落在顾远风袖口,那里露出小小的一角,似乎是藏着什么纸张。
眉头微皱,楚怀安探身,动作敏捷的抓着那一角抽出。
画着花纹的图纸展露在眼前,只一眼,楚怀安就知道苏梨刚刚在屋里都和顾远风说了什么。
“哟,这不是军情处的官服花式吗?怎地顾大人袖中会藏有图纸?”
楚怀安明知故问,明明是问的顾远风,眼睛却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梨。
“我对这花式有些好奇,恰好碰见先生,所以请先生为我答疑解惑。”
苏梨回答,并不希望楚怀安因为这件事揪着顾远风不放。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麻烦顾大人了。”
楚怀安点头,伸手将那图纸撕得粉碎丢进茶壶:“阿梨既然签了卖身契,那便是我逍遥侯府的人,以后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是问我比较好!”
楚怀安一语双关,既是让苏梨和顾远风保持距离,也变相应承了她之前的事。
贪污军饷的事,他会帮她!
有了楚怀安帮忙,苏梨自然是不会再把顾远风卷进来,当即欣喜道:“多谢侯爷!”
言语之间的激动分外恳切,轻飘飘落在顾远风耳中,黑亮的眼眸蒙上一层失落,黯然失色。
“阿梨能得侯爷照拂,自是极好,如此下官也放心了。”
他用了敬称,言语之间已有一分疏远之意,苏梨如鲠在喉,偏偏楚怀安还不肯作罢
“顾大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五年前你虽然装聋作哑,我家小梨儿却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昨日她还特意为你挑选了一方上好的云烟墨,稍后我就让人送大人府上去!”
“不必了,下官俸禄微薄,笔墨不过是书写的工具,不用如此讲究。”
顾远风温笑着回绝,起身朝楚怀安行了礼:“下官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顾远风说这话时的状态明显不对,苏梨想追上去,刚走了一步,楚怀安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你敢踏出这个门,本侯方才说的话可就不作数了!”
步子生生顿住,犹豫片刻,苏梨果断关上门,回到楚怀安面前:“侯爷决定帮我了吗?”
楚怀安用空杯子漫不经心的敲着茶壶,发出叮当的脆响:“我只是暂且不告发你,至于帮不帮,怎么帮,要看你有什么计划!如果你是要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查,爷不奉陪!”
“粮运使隶属兵部,兵部侍郎必然脱不了干系,可一个小小的侍郎私吞大量军饷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他背后肯定有人,侯爷可有办法让我见一见兵部侍郎?”
贪污军饷一事背后的势力必然错综复杂,可只要抓住一个,再顺藤摸瓜也不是什么难事。
“咕噜噜~”
茶杯脱手而出,在桌上滚了几圈,在桌沿的地方堪堪停下。
楚怀安掀眸看向苏梨,勾唇邪肆一笑:“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爷有个要求。”
“什么?”
“爷要一副母子平安图!”
母子平安图,是远昭国刚建国时形成的习俗。
当时的第一任国君极其宠爱王后,然而王后自幼体弱,怀孕初期更是几次险些滑胎,孩子三个月后太医诊断说孩子和王后只能留其一,国君震怒,要斩杀那位太医,这时有人上奏了一偏方。
偏方说只要与王后有血缘关系妹妹用血为王后作一幅孕图,取名母子平安图,再送到庙中请高僧日日诵经,到临产之日方可母子平安。
当时的国君采用了这个偏方,王后果然平安生产,这图一时广为流传,但后来引发了不少嫡庶纷争发生惨案,先帝继位时,已明令禁止此方。
苏梨没想到楚怀安会为了苏挽月做到这一步。
“怎么,你要爷冒死帮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没有,侯爷何时要?”
苏梨问,楚怀安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不急,先把佛经抄完进宫一趟,五年不见,我怕你画得不像,万一不灵就不好了。”
“……是!”
苏梨点头,脑子里浮现出苏挽月弱不禁风的容颜。
那是苏梨这五年一直萦绕不散的梦魇,刻入骨髓,永生难忘!
自那日回了侯府,楚怀安便丢了一沓佛经过来,吩咐左右不许苏梨随意出门。
苏梨不敢拂他的意,乖乖待在屋里誊抄佛经。
顾远风上次给她的冻疮药是极好的,手上的冻伤已经结了伽,岳烟也让医馆的伙计送了药来,喝了几副之后,背上的鞭伤也开始好转结痂。
约莫三五日的光景之后,楚怀安才又出现在苏梨面前。
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身上挟裹着寒气,却是神采奕奕,俊朗无双。
“侯爷!”
苏梨打着招呼,不疾不徐的放下笔,将誊抄了半页的纸拿到一边晾干。
楚怀安先扫了眼经书,见已誊抄过半,眉梢又上扬了一分,毫不避讳的拉着苏梨的手道:“看你如此听话,爷今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好地方?”
苏梨有些好奇,楚怀安平日结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这些人大多纨绔,却也最好打探消息。
知道她在想什么,楚怀安故意卖起关子:“到了便知,先替爷更衣!”
“是!”
因着心情高兴,楚怀安选了一身宝蓝色锦衣,衣领有一指宽的红襟,越发衬得他芝兰玉树,俊逸非凡。
楚怀安很满意这身装扮,对着铜镜转了两圈,见苏梨又穿着思竹之前借给她的那套衣服,微微皱眉:“我不是让你以后都做男子打扮吗?”
“……”
苏梨又换了身藏青色男装才跟着楚怀安出门,到了大门口,没瞧见平日出行用的马车,反倒是小厮牵来两匹高高大大的骏马。
“侯爷要出城?”
苏梨疑惑,楚怀安并未回答,走到一匹眉心长着一撮白毛的红棕马前,小厮极有眼色的退开,楚怀安抓住马鞍,脚底一蹬,身体凌空,衣摆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动作帅气的上马。
抓住马缰绳,楚怀安偏头看向苏梨:“离忧贤弟,爷这上马动作如何?”
“侯爷天人之姿,无人可及!”
苏梨从善如流的拍马屁,楚怀安刚刚上马的动作却是很漂亮,若是被京都其他女子看见,只怕会失了魂。
可对于在镇北军中待了五年的苏梨来说,这动作却有些华而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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