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些话,只说一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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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怀安既然亲自开口要了,老鸨也不能拦着不放人,只能赔着笑道:“侯爷喜欢就好。”说完又反手在温陵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到了侯府好生伺候侯爷,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仔细你的脑袋!”

警告完,老鸨点头哈腰的将三人送出门,阁里的伙计还体贴的准备了马车。

待三人上了马车离开,老鸨沉下脸回到阁里,随手招了个伙计到身旁耳语:“立刻回去告诉少爷,侯爷从咱们这儿提了个丫头走。”

伙计听完,身影很快闪入后院不见,老鸨又看向人来人往的门口,抬手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这年过完没有要开春回暖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冷了。

且说楚怀安三人坐着马车回了逍遥侯府,刚下马车,就看见来送礼拜访的人被管家温言软语的劝出来。

那人垂着头颅本以为要失望而归,不期然看见楚怀安回来,立刻兴冲冲的跑过来见礼:“下官拜见侯爷!”

这人看着不过四十出头,身上穿着浅灰色官服,头上戴着方方正正的乌纱帽,帽檐中间镶着一颗乌黑的玉石,折射着光,成色中上,是内务局统一定制的,不过是个七品县官。

这几日来侯府拜访的人很多,这人却是第一个把官服官帽都穿戴齐整的。

“嗯?你是……”楚怀安疑惑了一声,伸手将人扶起来,对着这人的老脸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李勇李大人,好久不见!”

楚怀安那句好久不见只是客套,那李勇却当了真,认真道:“侯爷日理万机,这几日总不得闲,下官又只有这几日才能回京,自是难以与侯爷见面。”

“无妨无妨,李大人不在京都,令郞与本侯却是十分交好,半个时辰前令郞还买了个花魁送给本侯呢!”

楚怀安毫不介意的将方才的事说出来,更像是显摆一般,守在后面的管家听得老脸一抽,这才初三就去逛勾栏院,真是不像话!

老管家尚有礼义廉耻之心,那李勇却是半点也无,颇为欣慰的笑起:“那是应当的,侯爷喜欢什么,尽管告诉犬子,下官定让犬子想法子给侯爷弄来!”

“那是自然!”

楚怀安说着拍了拍李勇的肩膀,李勇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恩赏,满脸泛起红光,摇头晃脑起来,拉着楚怀安话家常一般唠叨起来,楚怀安也不嫌烦,勾唇听着,然而直到李勇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让他进屋喝一口茶。

把自己县衙后门年底一条狗生了七只小狗的事说完,李勇终于没话说了,见楚怀安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李勇一拍脑袋瓜,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黄花梨雕刻的小木盒,木盒不算长,颇有点像装簪子发钗的。

“这些是孝敬侯爷的,还请侯爷笑纳!”

李勇讨好的说,有些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肉疼,楚怀安倒是没什么反应,这小木盒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并不精致,想来里面装的也不是多好的东西。

这般想着,楚怀安直接当着李勇的面打开木盒,让人惊讶的是,里面装着厚厚一卷银票。

银票的面额尚未可知,可光看这厚度,也不是小数目。

看清是银票,楚怀安掀眸看了李勇一眼,李勇以为他这是喜欢,当即摆摆手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权当是恭贺侯爷接任昭冤使的贺礼了!”

一个七品县官,每月俸禄不过几十两,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刚刚在揽月阁那位李公子竞买温陵的面纱出手就是五百两,这木盒里的银票少说也得上千两,这父子两竟都觉得只是一点小心意。

苏梨心底惊愕,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楚怀安合上木盒,脸上终于露出会心的笑:“李大人治理有方,去年政绩做得一定非常漂亮吧?”

楚怀安话里带了一分欣赏,李勇立刻飘飘然起来,笑呵呵的回答:“哪里哪里,侯爷过誉了。”

“李大人不必自谦,本侯过几日上朝,定向皇表哥举荐,不知李大人心仪何等职位?”楚怀安笑着问,脸上一片诚恳,可怜那李大人与他并不相熟,轻易被他的皮囊所骗,将底牌全盘托出。

“不必劳烦侯爷挂心,陛下贤明,下官一心为民,陛下皆了然于心,想来不日便会将臣调入京中,届时便能与侯爷时常见面了。”

这话便是已经确定自己马上会升迁,李勇说着表情露出向往,好像已经看见自己和楚怀安一起站在朝堂之上的场景。

“那本侯先恭喜李大人了!”

楚怀安拱手道喜,李勇又与楚怀安说了半天客套话才美得冒泡的爬上马车离开,等他一走,楚怀安沉了脸,将装着银票的木盒丢给苏梨:“好好保管着!”

说完大步走进去,管家将目光投向苏梨,无声的询问温陵是谁,苏梨没吭声,收好木盒带着温陵回了自己的院子,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女装给她换上。

换上衣服,温陵红了眼眶,她虽然从揽月阁出来了,可手上脚上还戴着铃铛,这铃铛在接客的时候是情趣,却也是防止刚入阁不认命的姑娘逃走的警铃。

铃铛是特制的,若无钥匙,很难取下。

苏梨找了棉絮塞进铃铛里,阻绝了那声音,温陵咬着牙又要跪下,被苏梨一把扶住。

“帮你的是侯爷,温姑娘跪我做什么?”

“我本一心求死,是姑娘一番话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谢姑娘再造之恩!”

进了这屋子,温陵已识出苏梨是女子,如今这感谢也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作假,苏梨却是不肯受,将她扶起来:“我说那一番话,将温姑娘又困在了那腌臜地,算计居多,当不起温姑娘的谢。”

“姑娘只是为我指了条路,做选择的是我自己,谈不上算计,自是当谢的!”

苏梨不让跪,温陵便改成鞠躬,无法阻止,苏梨便也受了,见她这般讲义气,不由低声道:“你既未失身,若你的未婚夫君真心待你,应该也不会介怀此事,你何不……”

“不了,虽未失身,可我这身子已被人看过摸过,就算他不介意,我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待大仇得报,我便寻个庵堂做姑子去!”

温陵爽利的说,经此一遭,性子倒是比方才在揽月阁要强硬了些。

她坚持如此,苏梨也没有再继续劝说,带着她来到楚怀安的院子,已有车夫候在屋里。

“你既知你未婚夫君住在何处,这三日便寻了他把想说的想做的都处理好,也算是了了心愿。”

“谢侯爷!”

温陵福身行了礼,与车夫一同离开,屋里安静下来,楚怀安又像刚刚在揽月阁时,直勾勾的盯着苏梨不放。

苏梨垂眸站着,假装感受不到他目光里的探究。

良久,楚怀安终于开口:“若你是她,当如何报复?”

他假设的是苏梨处于温陵的位置,会如何做。

刚刚苏梨激温陵的时候,并非全然是算计温陵,里面有多少是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楚怀安分得很清。

“我若是她,自当查清黑店与揽月阁的关系,揪出黑店店主、折辱我的人以及幕后黑手,将他们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苏梨的语气平静,像局外人在谈论别人的事,又像是冷漠至极的当事人,说着自己必会践行的报复。

“既然如此有骨气,五年前又为何要落荒而逃,不去将那些人剐了做汤?”

楚怀安问着,目光一寸寸扫过苏梨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苏梨刚刚说的话,很符合她黑白分明的性格,所以楚怀安想不明白,五年前她为什么会偷偷逃跑。

“……那时候年纪小,胆子也小,不敢杀人,只好逃了。”

苏梨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并不愿多提,楚怀安皱眉,知道她没有说出实情,犹豫了片刻道:“五年前的事,我后来查了一些,那些土匪那日是进城到揽月阁去玩乐的,他们玩到很晚,出城的时候发现你在城外土地庙,才会将你掳走,那时天色已晚,你怎会出现在那里?”

苏梨走了五年,这些疑问在他心里也埋了五年,当初他杀进土匪窝,想要的就是一个答案,没想到那些匪徒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提前将作案那三人绑了砍了脑袋。

作案的已经死了,要想知道真相,唯有问苏梨这个当事人,然而那些陈年旧事,回忆起来总是伤筋动骨,所以苏梨回京这么久,楚怀安一直憋着没问,今日若不是见苏梨言辞如此果决,他也不会问得这样直白。

“侯爷果真想知道真相?”苏梨反问,并未急着回答,楚怀安眉头一跳,哑着声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苏梨接连问了一句:“无论我说什么,侯爷都信我?”

无数次出现的梦境再次涌入脑海,苏梨哭得悲怆,无比绝望的看着他质问:你为什么不信我?

太阳穴一阵刺痛,楚怀安抬手压住胀鼓鼓的太阳穴,鼻尖溢出一声不舒服的闷哼。

他什么时候没有相信过她?

没有得到回答,也知道不会有回答,苏梨转身准备离开,然而手刚触到门框,一个高大的身躯从后面贴上来,将她拦腰抱住,抱得紧紧的,喘着粗重的气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信,你就不说了吗?”

苏梨呼吸未乱,眸光清澈。

“我说了,你不信,我何必再说?况且,侯爷若真想知道一件事,有的是法子知道,何必执着于从我口中探知?”

“五年前我喝醉了,你我说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便作不得数,你不能再说一次吗?”

“不记得便做不得数?”苏梨问着转身看向楚怀安,他依然抱得很紧,紧到苏梨的绵软隔着冬衣感受到他硬实的胸膛。

他的表情急切,眼神有些慌乱,想要回答苏梨那句问话,张了张嘴,却被苏梨轻易打散:“侯爷不记得醉酒后曾说我脏死了,这三个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呢!”

脏死了!

这是他对苏梨说过的话?

这种锐利的字眼,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楚怀安受到冲击,抱着苏梨的手不由得失力,苏梨抬手推开他,退后两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衫,从容又淡定。

“侯爷,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不会因为你醉了,我就假装没听见,不记得,五年前的真相,我说过一次,便不会再说第二遍,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信与不信,于我已经不重要了。”

她说他信不信对她已经不重要了,却像在说他这个人对她也已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楚怀安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又囫囵的哽在喉咙。

苏梨是为了帮陆戟脱罪回京的,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她如今看重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努力咽下堵在喉间的郁结,他压低声音确认:“我醉酒后,当真对你说了那样混账的话?你那日不是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吗?”

“这些旧账翻出来于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若非侯爷执意要问,我自是不愿回忆再这些。”

那些回忆对她来说如腐坏的陈伤,不致命,可戳一下还是会血流不止,痛心不已。

她向来果决,像五年前离开时,连一字半句都没有留下,如今回来了,对于那些陈年往事,她不想提,便只字都不在楚怀安面前说。

她说得很对,楚怀安有很多办法可以去查五年前的真相,只是五年前有人故意清理的痕迹,粉饰太平,他那时还未想过自己会像如今这样纠结在意当初的真相,便被轻易蒙混过去,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

“你说得对,这世上还没有爷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事!”

楚怀安的语气变得愉悦,他直勾勾的看着苏梨,眸光发了狠,一字一句的宣告:“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五年发生过的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苏梨的表情有些崩坏,听这人话里的意思,除了五年前的真相,连她在塞北这五年的事他都全部要查?他要从何查起?

苏梨惊愕,楚怀安恢复正常,顺势拥着她又出了门,这一次管家备好了马车,上车后楚怀安直接吩咐了一句:“去军情处!”

马车里还备着暖炉,楚怀安顺手往苏梨手里塞了一个,自己抱着一个坐在角落,也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

已近傍晚,街上的人并不多,马车驶得很快,没多久,军情处的府衙便映入眼帘。

府衙是新修的,大门口的门楣上还支棱着没褪色的红布,两个高大的带刀侍卫守在门口。

“下官拜见侯爷!”

侍卫行礼,楚怀安没吭声,带着苏梨径直走进去。

他走得急,衣摆在空中飞扬着,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找个地方宣泄自己的情绪一般,苏梨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今天才初三,许多人休沐未归,军情处还有些冷清,往里走了好几绕,一个清冷熟悉的身影不期然映入眼帘。

“赵大人?”

苏梨低呼一声,楚怀安停下,与拿着一封竹简缓步而来的赵寒灼隔着十来步的距离遥遥相望,赵寒灼面色如常,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安珏和赵启。

瞧见楚怀安,赵寒灼挑了下眉,依然循着自己方才的步调缓步而来,及至跟前,温吞吞朝楚怀安行了个礼:“见过侯爷。”

说完退到一边,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就是让开路让楚怀安过去。

苏梨:“……”

赵大人,你话原来这么少的吗?跟除夕宫宴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啊。

苏梨腹诽,楚怀安自然也想到赵寒灼在宫宴上的表现,倒是没有出口刺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他手里那封竹简上:“赵大人来军情处借阅文献?”

“正是,顾大人与苏小姐文试一案牵连甚广,下官自是要谨小慎微,不敢妄下定论。”

苏梨:“……”

楚怀安:“……”

安珏:“……”

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赵大人你若是称第二,恐怕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几人在心里吐槽,赵寒灼却是面不改色,十分严肃的转向苏梨道:“苏小姐,此案还在调查中,若是本官遇到什么有疑义的地方,还请你配合大理寺查案。”

“赵大人有需要,民女自当全力配合!”

苏梨拱手回应,安珏在一旁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只想赶紧送走赵寒灼这座黑阎罗。

好在赵寒灼并不是李勇那样话多还喜欢赖着不走的人,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尽了该尽的礼数,赵寒灼挥一挥衣袖,便带着竹简走了。

安珏没把人送出大门口,又打起精神应对楚怀安:“不知侯爷今日亲临军情处,所为何事?”

他心里有些没底,那日在皇陵没在苏梨身上讨到好处,又被踹了两脚失了颜面,今日楚怀安若还要揪着那事借题发挥,他也是不占理的。

安珏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应对之策,却听见楚怀安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大事,本侯今日是来问安主蔚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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