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贵妃娘娘动了胎气(2 / 2)
“侯爷忘了,阿来五年前不小心摔下马瘸了腿,府上给他结了银钱回家治腿去了。”
“他老家是哪里的?如今在何处?”楚怀安追问,眼神颇为期待,管家抬起头来,有些迟疑:“侯爷找他有什么事吗?”
“你老糊涂了记不得事,他定然是记得的,况且他是我的贴身小厮,就算是我喝醉了,他也该在门口为我守夜,隔着那么一扇门,屋里的人说过什么,他也能听得一二。”楚怀安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一拍大腿下令:“你让人将他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侯爷,都过去五年了,这找起来恐怕有些费劲。”
管家迟疑的说,楚怀安刚明朗起来的脸色蒙上一层阴影,他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管家,直逼得管家的背又弯下去一分。
五年前先是苏挽月大婚,后是苏梨离家出走杳无音信,他被这两件事打得措手不及,过了一阵日夜颠倒的日子,那段时间府上的下人几乎全都换了,不过那时他没有心情在意这些,所以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如今想来这事却处处透着诡异。
若不是府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会换掉这么多人?
越想越肯定中间有猫腻,楚怀安忽的冷声笑起,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桌:“管家,你是老糊涂记不得事了,还是知道得太多不想活了?”
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一把老骨头磕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辩解:“侯爷,老……老奴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楚怀安厉喝一声站起来,也不管地上的管家如何,大步跨出房间,直奔楚刘氏的院子。
他的步子卖得很大,脚下生风,绣着大片花朵的衣摆被踢得划出修长的弧度,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一看就是要兴师问罪。
管家直觉不好,拖着一把老骨头跟在楚怀安身后,却被甩得远远地,只能眼睁睁的看见楚怀安闯进楚刘氏的院子,掀翻两个老嬷嬷。
用过晚膳,楚刘氏在小佛堂诵经念佛,楚怀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动作颇大,两扇门扇起来的风险些扑灭案台上的烛火。
楚刘氏睁开眼睛朝他看来,表情倒是一片平静:“谨之你风风火火的又要做什么?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稳重些吗?”
楚刘氏穿得素净,不知道是不是楚怀安的错觉,这才一日不见,她好像又消瘦了些。
与楚刘氏这样打了照面,楚怀安窜天的怒火压下去了些,他走到楚刘氏旁边的蒲团上跪下,先给佛像上了一炷香:“儿子不孝,打扰娘清修了。”
到底是自己母亲,楚怀安先道了歉,楚刘氏将腕上的珠串取下来放到桌案上,又取了一只木鱼放到面前轻轻敲击。
“无妨,你如此莽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楚刘氏回答,手上动作没停,木鱼被敲得圆润发亮,声音似乎也通灵似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楚怀安又冷静了些,他偏头看着楚刘氏,轻声问道:“娘,五年前阿梨来找过我,你可知道此事?”
他问得直白,和今日让赵启去抄家的作风一样,旁人都喜欢迂回试探,他却向来开门见山。
木鱼声戛然而止,楚刘氏睁开眼睛与楚怀安对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娘觉得呢?”楚怀安反问,不想露了自己的底牌。
这人是楚刘氏身上掉下去的肉,楚刘氏能不了解他?他能这样问,多半是只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来诈她。
只是一些猜想就气成这样,若是知道全部,他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楚刘氏心里盘算着,心里已经想好措辞,起身将小佛堂的门关上,上了门栓,这才开口:“阿梨离京那夜,的确来找过你。”
得到肯定回答,楚怀安有些控制不住怒气,拔高声音质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我难道还非要在你面前提?”
楚刘氏反斥,一句话哽得楚怀安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就想有个人能撬开他的脑袋拎出那段记忆给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偏偏要在那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为什么偏偏要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楚怀安气势弱了一点,因为和苏梨之前的谈话,心里难受极了,他的眼眶发热,莫名的有些委屈,仗着楚刘氏的宠爱嘀咕:“无论如何,你不该瞒着我。”
他的语气软化了,楚刘氏便也不那么强硬,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谨之,我是你母亲,你当我瞒着你,除了是为你好还能为了什么?”
楚怀安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楚刘氏:“那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了吗?”
他眼底是坚定不移的执着,着了魔一般要寻一个答案,楚刘氏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悠长的叹了口气:“那夜她是偷偷翻墙进来的,旁人并不知晓,我本担心你醉酒闹事,想过来看看你,却不曾想听见你与她在屋里说话。”
说到这儿楚刘氏停了一下,眸色深沉的看着楚怀安:“若不是那夜偶然在门外听见,我竟不知谨之会为了一个女子抛弃爵位,连为娘都不要了!”
“最后我并未真的去做此事,娘不要转移话题。”
楚怀安一句话带过,目光急切的等着下文,楚刘氏也没再揪着这个不放,继续道:“你们两个也真的是胆大妄为,阿梨来找你原是质问你那夜为何没有依约去城外土地庙找她。”
楚怀安皱眉:“我并未约她在那夜见面!”
“你那夜也是这样回答她的。”楚刘氏点头,表情慢慢凝重起来:“可在你说完那句话以后,她突然疯了一样笑起,她说有人模仿你的笔迹约她出来,设计害她。”
“那个人是谁?”
楚怀安迫不及待的问,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隐隐有了猜想,无数次苏梨在梦里质问的,他不相信的,就是这个会谋害她的人。
“那个人是谁谨之心里会没有数吗?如果不是她说了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你会用‘脏死了’这样的字眼去中伤她吗?”
轰!
楚怀安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几乎炸得他不能思考。
从楚刘氏口中,验证了苏梨所说,他的确说过诛心之言伤害苏梨,只是他没想到,苏梨口中那个害她的人会是苏挽月。
可如果不是苏挽月,他又怎么会不相信她呢?
见楚怀安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楚刘氏趁势将后面的事全部托出,只是换了个说法:“当时我听见这些事也是极为震惊,可那时她口中之人已入东宫做了侧妃,若是由着她胡闹,就不仅仅是苏家的嫡庶之争,更有皇家的颜面和苏家满门的身家性命,况且谨之当日所言,像是对她厌恶到了极致,为了大局着想,为娘只能让人将她送离京城。”
楚刘氏一番话,将自己置于顾全大局,隐忍未发的好母亲地位,只字不提她让人把苏梨卖进勾栏院一事。
这事不光彩,况且以苏梨和楚怀安现在的关系,苏梨也不可能对楚怀安坦白。
想到这里,楚刘氏终于安心下来,自从知道苏梨杀过人以后,这件事就卡在她心里,搅得她心神不宁,连在佛堂都不能静下心来,只怕什么时候被楚怀安发现会坏了母子感情,如今楚怀安亲自来问,她顺势说出来,倒是给了她极好的台阶下。
见楚怀安还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楚刘氏抬手轻轻抚摸楚怀安的后脑勺,刚要出声安慰,楚怀安忽的抬头,目光灼然的看着她。
“娘,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谨之,你在怀疑为娘?”楚刘氏惊声问,放在楚怀安后脑勺的手轻轻发着抖。
楚怀安没回答她,扭头看着折射着金光的佛像,那佛像慈眉善目,像是能普度众生。
楚怀安不信佛,可楚刘氏信。
楚怀安跪着,绷直身体,第一次虔诚得像个信徒。
“娘,这是在佛堂,佛祖都看着,今日之事,儿子来问您,那便是信任您,您所说的每一个字,儿子都信,但如若你有半句假话,往后余生,儿子就用这条命去偿还当初欠她的债!”
楚怀安的语速不快,可极为顺畅,好像这话在他脑子里已经打了好几遍草稿,楚刘氏来不及阻止,他便已经立下了誓言,俯身一头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楚刘氏胸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可以轻易说这样的话?”楚刘氏腿软的瘫在楚怀安身上,乱拳砸着楚怀安,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若真的对为娘有什么怨恨,也该是为娘替你偿还,轮不上你啊!”
“娘没说假话,那些报应便不会落在儿子身上,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楚怀安平静的反问,黑亮的眸子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将楚刘氏后面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她刚刚其实说的九成都是真的,最后一成,她也的确是让人送苏梨走了,只不过去的地方是勾栏院罢了。
只是这一句话没说而已,佛祖不会介意的。
楚刘氏咬咬牙,抿着唇将这一点隐下,绝不将这件事告诉楚怀安。
见她脸色忽白忽青,楚怀安也没再咄咄逼人,扶着楚刘氏站起来,温声安慰:“五年前是儿子不知事,让娘担心了,儿子知道娘替儿子拿的主意都是为了儿子好,若真有什么报应落在儿子身上,儿子也绝对不会怨娘。”
这话落在楚刘氏耳中,简直字字扎心,哪怕是那一丝半点的风险,她其实都不想让楚怀安承受。
心里防线被击溃,楚刘氏抓紧楚怀安的手:“谨之,其实……”
“侯爷!不好了!”
小厮的惊呼将楚刘氏的话淹没,下一刻,佛堂的门被砰砰敲响,楚怀安松开楚刘氏开了门,小厮跌撞进来,看见楚刘氏,连忙压下慌乱站直行礼:“夫人,我……我找侯爷!”
一看这情形,多半是不能在楚刘氏面前说的话。
楚刘氏的心情几经起伏,早已承受不起更多刺激,连忙抬手:“谨之既然有急事就先去处理吧。”
“娘保重身体。”
楚怀安客套了一句领着小厮转身离开,出了楚刘氏的院子,小厮凑到楚怀安耳边低语:“侯爷,刚刚宫里传来消息,太后不知为何责罚了贵妃娘娘,娘娘动了胎气,高太医已经被请进宫了。”
动了胎气?怎么会这么严重?
楚怀安皱紧眉头,脚下步子加快,下意识的要赶出门,远远地却看见苏梨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步子一顿,楚怀安唤了一声:“阿梨!”
苏梨转过身来,回府以后她换了女装,柔顺的秀发只用一根绸带绑着,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却叫人移不开眼。
苏梨缓步走来,及至眼前,见他神色有异,低声开口:“出了什么事了?这个时候侯爷还要出门吗?”
她尚不知发生何事,眼神一片懵懂迷茫,像个孩子,莫名的让楚怀安喉咙一痛,说不出话来。
小厮也是知道苏梨身份的,在旁边急得不得了,悄悄拉了拉楚怀安的衣袖催促。
楚怀安猛地惊醒,脱口而出:“太后责罚苏贵妃,苏贵妃如今动了胎气!”
原是如此,果然只有是与苏挽月有关的事,他才会急成这样。
苏梨点头,想挤出一分关切,面上表情却还是淡淡:“侯爷此刻要进宫吗?那可以将这幅画带上,也算是给长姐一个好兆头。”
楚怀安伸手接过画轴,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画?”
“侯爷先前问我要的母子平安图。”
“……”
拿着画轴的手猛然收紧,楚怀安眸光锐利的瞪着苏梨:“谁让你动笔的?我后来有让你画吗?”
“侯爷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不敢疏漏。”
苏梨垂眸回答,声音低顺,落在楚怀安眼里却像是最张牙舞爪的报复,报复他不记得五年前那一夜说过的话,报复他五年前不肯相信她。
“你当真希望她们母子平安?”
楚怀安是气急了,也顾不上小厮还在旁边,对着苏梨就问出了这样的话。
苏梨既然五年前就怀疑苏挽月陷害她,那心里必然对苏挽月有恨,那恨即便时隔五年,也不会有任何的消弭!
楚怀安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苏梨是能察觉到的,他约莫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许是全都知道了,可苏梨一点都不心虚畏惧,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我希望贵妃娘娘母子平安,希望陛下喜获龙嗣,希望远昭国国运昌盛!”
这话像拍马屁,却又真诚得没有一丝遮掩。
楚怀安拿着画轴的手松了又紧,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反复灼烧,只差撒上点调味料就能撸下来吃。
他还没弄清楚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对苏梨的愧疚已经多得要溢出来了,加上她背上那满身伤痕,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侯爷,再晚点宫门可就要落锁了!”
小厮硬着头皮开口催促,宫门若是落了锁,今夜便进不了宫,一夜其实可以发生很多事,旁人等得,楚怀安却等不得。
强行压下思绪,楚怀安拉着苏梨一起朝外面走去:“随我入宫。”
只是简单四个字,苏梨并没有回应,只小跑着努力跟上楚怀安的步子。
已到了夜禁时间,街上没人,马车一路飞驰,到宫门口的时候,离宫门落锁还有些时间,楚怀安亮了腰牌带着苏梨径直入宫,越过几道宫门,恰好碰见内务总管张德,楚怀安一手逮住张德的拂尘,把人吓了一跳:“皇表哥呢?”
“陛……陛下还在御书房议事,侯爷有何事?”
张德惊疑不定的回答,身后两个奉茶的小太监也被吓得一个哆嗦。
苏挽月怀的是楚凌昭第一个孩子,现在她动了胎气,无论事情严不严重,楚凌昭都应该陪在她身边才是,怎么会还在御书房议事?
是苏挽月失宠了还是真的出了什么大篓子?
楚怀安暗自猜测,松开张德,拉着苏梨径直朝御书房走去,一路调整着情绪,到了御书房门口,楚怀安已将来时的焦急不安全部压下,又恢复平日的放荡不羁。
守在门口的宫人高声传报:“陛下,逍遥侯求见!”
片刻后,御书房的门打开,明亮的灯火铺泄而出,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印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
苏梨落后一步跟在楚怀安身后走进御书房,目不斜视,俯身跪下。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苏梨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两人皆俯身贴地,楚凌昭没有急着让楚怀安起来,御书房的气氛不寻常的安静了片刻,楚凌昭低沉的声音才响起:“谨之,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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