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 / 2)
陆戟跟一群糙老爷们儿待习惯了,对楚怀安这两句控诉不大在意。
苏梨约莫还是鲜少在旁人面前唱歌,这会儿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白莹的耳垂染上两分红,漂亮得如同价值斐然的血玉。
楚怀安看得手痒,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被陆戟余光瞥见,一筷子打在手背上。
“啪!”
苏梨闻声抬头,只看见筷子在眼前晃过的一道虚影:“怎么了?”
“无事,有苍蝇。”陆戟若无其事的回答,楚怀安挡着手背上的一道红痕一脸愤恨:“打完苍蝇不换双筷子,你也不嫌恶心?”
“不嫌。”
“……”
原本脾气就不大好的某侯爷,感觉自己将在狂躁的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返。
吃完早饭,宫里来人传楚怀安和陆戟入宫面圣,苏梨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胡人使臣团入京一事的。
安家刚出了这样的事,胡人就要入京,怎么看其中都有蹊跷,况且当初的宫乱,本就混迹了不少胡人,此番胡人入京必须要万般谨慎才行。
苏梨从逍遥侯府出来直接去了国公府,陆国公正在教苏湛玩陀螺。
陆国公当年对陆戟十分严厉,如今年岁大了,便渐渐有些愧疚,尤其是经过此次的事,后悔让陆戟走了自己的老路,对苏湛的时候便格外宽容,不像陆戟那样要求严格。
“娘亲!你看我厉不厉害?”
苏湛高兴的问,对这个新鲜玩具很是喜欢,背着陆戟,他还是喜欢喊苏梨娘亲。
“厉害。”
苏梨夸了一句,苏湛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小鞭子抽得越来越起劲,陆国公让他自己到一边玩儿去,冲苏梨招招手走到一边石桌旁坐下。
到底年岁大了,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精气神倒是十分好。
“我跟陛下请旨去边关,三日后就出发,侯爷和臭小子十日后再出发去迎接使臣,走之前我再留二十个人给你,你和阿湛在京都,要多注意安全,别被人欺负了去。”
现在陆啸把苏梨当成半个儿媳妇,说话自然也没有避讳,苏梨猛然知道他要去边关的事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国公大人要去边关?”
“臭小子没与你说明情况吗?那他昨夜都干什么去了?”
苏梨:“……”
他干了什么跟你想的和期盼的恐怕不大一样。
脑海里浮现出楚怀安早上的控诉,苏梨默了默才正题回到:“大人要去边关待多久?陛下可有说过何时可回?”
“等这次使臣团离京吧,到时陛下也正好有借口让臭小子官复原职。”陆啸淡淡的说,对这次去边关没有太大的感觉。
那是早就融入他骨血的地方,就算在京中颐养了几年,他也照样可以回去上阵杀敌!
苏梨点点头,这样一来倒是名正言顺。
说完打算,陆啸又笑眯眯的捋着自己的胡须:“老夫此行就当是回去看当年那些老朋友了,只是此番离京,还有个心愿未了,阿梨如此聪慧,可知老夫所为何事?”
“……国公大人不妨等这次回京以后再圆这个心愿。”苏梨一猜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想点破打着太极。
陆啸长叹了口气:“阿梨,老夫知道这臭小子生性倔强,阿湛生母之死,是横在你们之间的一个死结,没人逼他,他能守着那个结过一辈子,老夫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意,若你们成亲,他定会对你好……”
“将军待我一直很好。”
苏梨柔声说,掀眸认真的看着陆啸:“将军与阿湛生母之间的事我不便多说,国公大人不必担心,我知道将军心中有执念,在边关的时候我没想过要从将军这里得到些什么,待这些事结束以后,我自然还是会像之前那样陪在阿湛和将军身边。”
“那你……”
陆啸皱眉,还要再说些什么,被苏梨打断:“国公大人,五年前我是如何离京的,你应该大概有所了解,在万丈深渊摔过一次的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对付出和得到没有那么多计较,我愿意追随将军,与他娶不娶我没有关系。”
陆啸被苏梨一番话说得失语,好半天才愤愤的哼了一声:“这个臭小子现在不知道珍惜,以后被人抢走就知道后悔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胡人入京疑点重重,国公大人此行一定要保重,万事小心!”苏梨拱手郑重的行了一礼。
三日后,陆国公陆啸接镇边将军帅印,率两百精兵赶赴边关,当今陛下携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口相送。
年逾半百的国公大人,时隔数年再度穿上了一身金甲,肩上是银色披风,披风上用金丝绣着猛虎,威风凛凛丝毫不减当年。
十日后,逍遥侯楚怀安率四十精兵赶赴边关,迎接胡人使臣团入京。
逍遥侯那一日穿了一身极合身的墨色骑马装,箭袖如刃,长身如松杨,打街而过,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众人还发现逍遥侯身边有个副将,与他装扮相似,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眼眉锐利如刀,散发着与逍遥侯截然相反的凌厉气势。
陆国公和逍遥侯先后离京,偌大的京城好像一下子都冷清了几分。
谁也不知道,逍遥侯离京前夜,曾偷偷潜入县主府,往苏梨的梳妆台上放了两块玉石一张纸条。
其中一块玉佩是他一直贴身戴的那块白玉,另外一块玉石磨成椭圆形水滴状,不过小拇指大小,不知打磨的工匠花了多少心力,竟还在那玉石上刻了一枝梨花,精致极了,用一根红绳串联起来,戴在手上正合适。
苏梨把两块玉石收起来装在一个荷包里随身戴着。
过了几日,苏梨找了一家学堂送苏湛去念书,这几年他在边关军营学了不少东西,但识文断字方面总还是有所欠缺,正好趁现在补习一下。
苏湛回京以后一直很听话,苏梨忘了他以前在边关小霸王的作风,没想到苏湛去学堂第三日就把一个孩子打了。
吴大和吴二一直贴身跟着苏湛,吴二亲自回来通知的苏梨,苏梨赶去的时候,苏湛被学堂两个童子拦着,仍像小狼狗一样冲先生低吼着,被他打了的孩子躲在先生背后,怯生生的哭都不敢哭。
“怎么了?”
苏梨低声问,见那两个童子把苏湛的手拧着了,拎着苏湛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苏姑娘,方才正在上课,苏湛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冲过去撕了别人的书,还把人给打了,怎么拉都拉不住,你看看他把人家都打成什么样了?”
学堂先生把身后的孩子拉出来给苏梨瞧了瞧,苏湛下手的确太狠了,那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眉骨还有一条寸长的血口子,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先生,不好意思,我能带苏湛到旁边说会儿话吗?”
“县主请。”
“谢先生。”苏梨道了谢,拉着苏湛往学堂旁边的竹林走去。
没了旁人,苏梨先撩开苏湛的衣服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苏湛被她戳得有点痒,咯咯的笑起:“娘亲,我没事,没人打架能打过我!”
见他还笑得出来,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苏梨沉了脸:“你觉得自己打架很能干?你把人家脑袋打出血你看见了吗?要是他脸上留了疤,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
苏湛抿着唇不说话,小脸上浮现出惯有的倔强,像头小狼崽子,没有一点要认输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觉得自己没做错事?”
苏梨问,声音也冷了下去,她是见过苏湛犯浑不服管教的时候,这孩子太小就见过了生死杀戮,骨子里很多东西都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他若从小养成这样的习惯,再大一些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
苏梨的态度一强硬,苏湛便委屈起来,他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眼泪便滚了出来。
“是他先胡说八道,辱骂娘亲,我……我没有做错!”
“他骂我什么?”
苏梨追问,苏湛抿唇又不说话了。
学堂里的孩子都与苏湛差不多大小,苏梨只与他们见过几次,孩子之间闹矛盾出口伤人可以理解,但因为辱骂苏梨惹得苏湛打人就不大正常了。
苏梨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来更多的话,把他交给吴大看着,又去找了那个被打的孩子。
那孩子被打怕了,抓着学堂先生的衣摆不放,苏梨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是阿湛不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以后不会再随便打人的。”
那孩子犹犹豫豫的看着苏梨,还是害怕,苏梨从袖袋里抓了一把南瓜籽给他,小孩儿得了吃的总算放下了些戒备。
“阿湛说是你先说了一些不好的话才会打你的,你能告诉我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苏梨一问,这孩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嘴巴一瘪就要哭起来,苏梨连忙拿绢帕帮他擦眼泪:“你别哭,只要把那些话原原本本告诉我便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些不好的话,定是旁人教你说的对不对?教你说那些话的人长什么样?”
苏梨的声音轻柔,很快安抚了那孩子的情绪,那孩子思索了一会儿小声开口:“是……是一个穿黑衣服,长得很高的叔叔跟我说的,他给……给我买了串糖葫芦,说……说你被山匪掳劫,不知道被……被多少人睡过,还害死了自己的二姐,是个天煞孤星,注定孤苦一生!”
“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个叔叔的?”
苏梨焦急的问,苏唤月被害一事,她回京以后并没有声张,只告诉了绿袖。如今安家、苏家、张家流放的流放,死的死,会拿这件事恶意中伤苏梨的,分明只有一个潜逃在外的安珏!
“就……就在街上!”
“那个叔叔是断臂吗?”
“不是。”
小孩儿摇摇头,被苏梨问得急了,瘪瘪嘴又要哭出声来。
苏梨一下子站起来,安珏受了重伤,如今又被通缉,留在城中暴露的风险太大,多半已经离开京城,和这个孩子说话的人,多半是他留在京中的眼线。
安家都没了,他还能做什么?
苏梨皱眉,又安抚了这孩子几句,离开学堂径直朝大理寺走去。
这孩子提供的线索虽然很少,仔细查证一下,说不定对安家叛乱一案的审查会有帮助。
然而走到半路,几辆马车便风驰电掣的冲向大理寺,马车上面挂着黄色的车帘布,车铃叮当作响,分明是从宫里出来的。
出了什么事,宫里的人怎么这么着急往大理寺赶?
苏梨拧眉,加快步子,快到大理寺的时候,却见赵寒灼策马而来。
“赵大人,发生何事?”
苏梨高声问,赵寒灼紧急拉了马缰绳,面色沉郁:“半个时辰前,安无忧在牢中发了病,宫里派了御医前来救治,就在刚刚,他死了!”
安无忧死了!
一个精心布局三年,策划了一场惊世骇俗宫变,扬言要帝王让位取而代之的人,在牢里关了不过几月,竟然就这么死了!
“可是有人下毒?”
苏梨诧异的问,赵寒灼面色更加凝重,只说了一句:“这些时日,本官与他同吃同住。”
若有人下毒,不应该只有安无忧一人出事。
难道是安无忧命不久矣?
可一个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为什么还要费尽心神发动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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