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命数已定(2 / 2)
苏梨心头一跳,明白这个孩子的身份。
这是苏挽月诞下的皇子,远昭国的皇长子。
楚慎,慎字源于他的父皇希望他谨言慎行,字悯泓,悯乃同情可怜,他尚未出生之时,他的父皇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一生的悲哀。
他是不被自己父皇期待呵护的孩子,只是用来惩戒一个犯错妃子的工具。
“娘亲!”
看见苏梨把孩子接住,苏湛高兴的喊了一声,连忙松开苏挽月跑到苏梨身边。
“啊!!!”
许是被苏湛那一声‘娘亲’刺激到,苏挽月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娘亲!怪物!你是个怪物!滚开,不要靠近我!”
苏挽月喊着跑回殿中,她想关门,门口却躺着被她杀害的来送饭的宫人的尸体。
一直关不上门,她便放弃了,绕过屏风躲回阴暗的宫殿,有了屏风的遮挡似乎让她有了安全感,尖叫声便渐渐小了,然后苏梨听见她唱起歌来。
那歌是她们幼时听过的童谣,曲调悠扬,是用来哄孩子入睡用的。
她把自己的孩子丢了,却又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虚假的梦,也许在那梦中,她并未拿腹中孩子做赌算计,也并未被帝王冷落厌弃,她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将来会以皇长子之名,被册封太子,然后荣登大统!
真可悲……
苏梨在心里想,轻轻拍了拍楚慎的背。
无论苏挽月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娘亲,我们能带他去看御医吗?”
苏湛低声问,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他隐约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也知道皇帝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不能。”苏梨否决,蹲下来对苏湛道:“阿湛,你去太医院找岳姨过来好吗?”
“好!”苏湛应声跑出去。
孩子才几个月大,并不算很重,但苏梨抱了一会儿便有些抱不住了,正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忽听门外传来细小的交谈声,片刻后,忽宛颜在宫人的指引下走进来。
苏梨抱着孩子不得章法,楚慎哭得越发厉害,他身体本就不好,边哭又边开始咳嗽,小小的一只好似要将肺腑咳出来似的。
“县主,让颜儿试试吧。”
忽宛颜轻声说着,三两步走到苏梨面前,不由分说的从苏梨手里接过孩子。
手上猛然一轻,苏梨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想把孩子抢回来,却见忽宛颜一手托着楚慎的屁股,一手托着楚慎的背轻轻地摇晃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啦。”
忽宛颜柔声诱哄着,手法极娴熟的帮楚慎顺着气,很快,楚慎便安静下来。
她这一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倒像是生养过孩子一般。
可若是已为人妇,忽鞑怎会让她来远昭和亲?这不是摆明了要给人难堪招惹事端吗?
正疑惑着,忽宛颜看向苏梨温笑着解释:“我与族内几位王嫂感情甚好,平日也帮她们抱过孩子,县主方才的手法不妥,孩子不舒服因此才会一直啼哭不止。”
忽宛颜说着把楚慎交还给苏梨:“县主不妨学着像我方才这般抱一下。”
她的语气恳切,完全是出于善意,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感来。
苏梨学着她刚刚的动作接过楚慎,楚慎果然没有再哭,只含着手指,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苏梨。
他这双眼睛随了楚凌昭,懵懂无辜的看人时,直看得人心软。
苏梨冲他笑笑,又想到方才忽宛颜看见楚慎的模样竟然丝毫没有觉得诧异或者害怕。
她难道不觉得这个孩子生得与旁人不同吗?
苏梨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呢。
忽宛颜完全没察觉自己的举止有何不妥,她站在苏梨身边,伸手摸摸楚慎的下巴逗弄着他。
“在我们族里有一个很美好的说法,生下来有残缺的孩子,都是被神灵亲吻过的,神灵的福泽太厚重,凡人承受不起,因而有些残缺,但这种残缺会带来非常好的气运,这个孩子的气运应该也很好吧。”
胡人一族多近亲结合和一些不伦之事,因此生下来的孩子多有先天不足,若是胡人王室之中有过这样的孩子,忽宛颜能保持平静自然也不那么诡异了。
“公主殿下说的是。”
苏梨应和,心里却很清楚,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好的气运,他一生的荣宠已经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断送。
“对了,公主殿下怎会突然到此?”
苏梨随口问道,眼神扫过那引路的宫人,宫人连忙跪下:“请县主恕罪!是公主殿下自己要过来的!”
潋辰殿如今已成冷宫,一般的宫人都会绕道走,忽宛颜怎么会想要来这里?
“方才在御花园游览,忽然听见有惊呼声,一时好奇便循声走了过来,可是这地方有什么忌讳,颜儿不该来此?”
忽宛颜一脸无辜的问,她给出来的解释很合理,方才所做的一切也没有任何的危害,可苏梨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公主不必多想,这里并没有什么忌讳,只是方才刚出了点事,还是请公主先离开这里,以免惊扰了公主。”
苏梨这便是在委婉的让忽宛颜离开,忽宛颜好奇的往殿里看了眼,朝苏梨微微颔首:“多谢县主提醒,那颜儿就先走了。”
说完提步离开,引路的宫人连忙起身跟上。
一路出了潋辰殿,宫人这才松了口气,微风一吹,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撩起袖子擦了两下,忽听得走在前面的公主殿下轻声问:“县主便是住在方才那殿中吗?她怀中抱着的可是她自己的孩子?”
“回公主殿下,县主在宫外有自己的县主府,她怀里抱着的是皇子殿下。”宫人小声应答,很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忽宛颜却并没有如她所愿,越发好奇:“那位皇子的母妃呢?为何孩子哭成那样她都不管?”
“这……”
宫人犹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不敢回答。
忽宛颜停下回头温笑着看着她,从手上取下一只银镯放进宫人手中:“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不会与旁人说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整个人看上去也是贤良无害的,宫人拿着那镯子,四下看看,见左右无人,凑到忽宛颜耳边低语:“皇子的母妃是住在潋辰殿的苏贵妃,她原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后来犯了错,陛下将她娘家满门流放,对她也冷落下来,因她生下来的皇子天生有疾,陛下对皇子殿下也并不关心。”
“陛下那样宠爱她,那她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错吧?”
忽宛颜睁大眼睛说,像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被说书先生勾起了兴趣。
这宫人平日也是个爱在背后讨论八卦的,被忽宛颜一捧场,便忘了之前的顾忌,继续道:“这位苏贵妃平日看上去温婉娴熟,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方才那位县主便是苏贵妃的亲妹妹,据说苏贵妃自己服毒,想栽赃县主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宫闱辛秘是不允许外传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人多口杂,就算把人全杀了,普天之下,悠悠众口也是挡不住的。
忽宛颜垂眸,眼睫微颤,有些怅然:“原是如此啊。”
“是啊!”宫人说得激动起来,并未留意忽宛颜的语气变化,倒豆子一般继续道:“也不知道这苏贵妃是怎么想的,放着陛下的宠爱不要,非要与自己的妹妹过不去,现在把自己和一家人都害了,只是可怜了小皇子了。”
“是啊,真可怜。”
忽宛颜附和,没了听下去的欲望,提步朝前走去,宫人见状回过神来,连忙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跟上:“公主殿下,我们再到别的地方转转吧。”
“我听闻你们远昭最重孝道,昨夜接风宴没看见你们的太后,今日进宫,也无人带我去觐见,这是为何?”
“这……”
宫人唇角又是一抽,这公主殿下问的问题怎地一个比一个刁钻?
“与太后有关的事也有忌讳不能说吗?”
忽宛颜皱眉,她仍戴着面纱,看不清全貌,可黛眉一蹙,也叫人心头一紧,宫人连忙回答:“没有没有,只是近日太后受了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不便叨扰。”
“受了风寒?可是病得很重?我能去看看吗?”忽宛颜追问,语气有些急切,宫人被问得又冒了一头大汗,连忙跪下:“请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奴婢!”
这便是不能去看了。
忽宛颜怔然的站了片刻,恢复一开始的平和,伸手将宫人扶起来:“我只是怕不去觐见有失礼数,并非要刻意为难,你不必如此害怕。”
“谢公主殿下体恤。”
宫人谢恩,忙不迭的将忽宛颜引回后花园,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与此同时,苏湛带着岳烟来到潋辰殿。
“阿梨,怎么了?”
“刚刚苏挽月疯了要摔死这个孩子,你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我去找陛下。”
苏梨说着把楚慎交给岳烟要往门外走去,被岳烟拉住:“你要找陛下说什么?这孩子的命数已定,陛下最近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你现在去说此事,万一触怒龙颜怎么办?”
岳烟句句都是在替苏梨考虑,苏梨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当如何处理,终归是条活生生的人命,既然生下来了,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夭折。”
“阿梨,他母亲当初如此待你……”
“恶事都是他母亲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母亲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况且……”苏梨顿了顿,掀眸认真的看着岳烟:“从血缘关系来说,我是他二姨!”
“……”
岳烟失语,松手让苏梨离开。
一路来到御书房,楚凌昭正在与赵寒灼他们议事,苏梨便安安静静的在外面守着,本以为要等很久,没一会儿宫人却来请她:“县主,陛下请您进去。”
提步进去,赵寒灼、顾远风、陆戟三人都在,只差楚怀安一个。
“臣女拜见陛下!”苏梨跪下行礼。
“免礼!”楚凌昭开口:“朕方才正在与几位爱卿商量三日后的生死局,阿梨来得正好,不妨说一下你对此事的见解。”
“侯爷武功不及陆公子,赵大人、顾大人并非习武之人,臣女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唯有将军可与之匹敌,自然由将军打头阵。”
苏梨平静的说,这没什么好争议的,楚凌昭抬手递了一个折子给苏梨:“这是忽鞑让人送来的比试名单,阿梨怎么看?”
苏梨没接那折子,坦然回答:“臣女并不认得这些胡人勇士,便是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晓孰高孰低。”
楚凌昭点头:“朕看见这个折子也有同感,阿梨可有办法在比试前试探一下这些人?”
苏梨:“……”
陛下,你知道你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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