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何其有幸遇见你(1 / 2)
陆戟在喊了那一声以后并没有醒过来,整个人又陷入了沉睡。
顾炤迅速抓着他的手把脉,浑身的温度骤降。
苏梨直觉不好,抓起陆戟的另一只手查探,瞳孔微缩:“没有脉象了!”说完又探了探陆戟的鼻息。
呼吸还有!
苏梨想起顾炤之前说的话,后背一阵阵发凉。
陆戟在梦里难道被人杀了?谁动的手?
三人思索片刻,一起跑到陆湛的房间。
陆湛已经成年,和陆戟年轻时有九分像,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不是陆湛。
苏梨有些失望,心里的担忧更甚,没有脉搏只有鼻息的人还能活吗?
低沉压迫的气氛在无形中流转,楚怀安落后一步赶来,沉稳的对顾炤开口:“你现在试试看能不能出城,去金云寺把主持请来,我和阿梨进宫去看看。”
楚凌昭是帝王,不管他这一生杀了多少人,身为九五之尊,一般邪祟应该还是不敢随意侵扰的。
楚怀安说完要带着苏梨进宫,顾炤问出今晚第二个问题:“你们知道这件事是谁搞的鬼吗?”
他做了昭冤使多年,直觉委实惊人,楚怀安也不想瞒他:“这次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和阿梨会负责!”
他没明说这事和楚谦有关,但顾炤很快猜到了其中的关系。
毕竟楚谦回京以后,先是太子吐血,后又被楚凌昭各种补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怎么看他都有推脱不了的关系。
得了答案,顾炤没多说什么,跃上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楚怀安揽着苏梨朝宫里奔去,他们没有沟通,但彼此心里都明白,整个京都数十万的百姓,他们两个人说要负责是很简单,但这个责要怎么负,又要负担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幻境之中,陆戟眼前的景象消失,议政殿出现在他眼前。
议政殿里灯火通明,一个红衣少年姿态狂妄的坐在龙椅之上,殿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这些人没有穿着朝服,而是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懵懵懂懂的排着队一个个走到少年面前跪下。
少年会抬手在那些人额头上点一下。
只一下,那些人就会变成一缕白光,自指尖进入少年的身体。
少年的模样和楚凌昭有四五分相似,眉心有一个殷红的佛印,妖魅异常。
陆戟没见过楚谦把面具取下来的样子,一时没认出他来,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殿里走去。
陆戟想看看自己身后还有没有人跟着进来,脑袋却不能偏转。
“已经走过的路,有什么好再回头看的呢?”
少年幽幽的说,眨眼间,陆戟已到了少年的面前。
离得近了,陆戟可以看得更清楚,少年的皮肤之下,有若隐若现的红磷在浮动,那红磷之中,似有无数人痛苦的哀嚎,甚至还有血肉被绞碎的声音。
那声音听得陆戟头皮发麻,他掀眸,笔直的看着少年,望进少年的眼睛里。
“到了这里竟然还有自己的神智?”
少年讶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下一刻,眉头微皱,眸底闪过一抹冷幽的白光。
“不自量力!”
少年冷哼一声,抬手一挥,陆戟轻飘飘的悬空,飘到一个柱子上,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将不断涌入殿中的人吸收到自己的身体里。
随着吸收的人变多,少年眉心的佛印发出的红光越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轻轻抬手,朝门外做了个驱逐的动作,殿里像是多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那些人就被堵在殿外不动了。
少年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了个圈,殷红的血珠便拉出一条细小的红线,当红线首尾相连,楚凌熙和苏唤月便出现在圈里。
那红圈像面镜子,将楚凌熙和苏唤月所处的场景投射出来。
投影里,苏唤月做妇人打扮,肚子很大,满脸痛苦的被楚凌熙抱进一个房间,然后稳婆跟着进去,把楚凌熙赶了出来。
苏唤月痛得大叫,楚凌熙焦急的站在门口转来转去。
“求神明保佑,我愿折寿十年,换吾妻平安!”
楚凌熙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所思所想皆清晰无比的传达到了殿中。
少年像真正的神明,在听到了楚凌熙的祈祷之后,弹了一指,将一滴血弹进红圈之中,下一刻,产房里传出小孩儿哇哇的大哭。
楚凌熙一喜,提步想要冲进产房,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
“她已经死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
少年开口,清润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到楚凌熙耳中,楚凌熙微微睁大眼睛,扭头四下环顾,却没发现说话的是什么人。
稳婆欢喜的用襁褓抱着孩子出来,孩子极小,皮肤粉嫩嫩皱巴巴,还没舒展开来,看不出像谁,楚凌熙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夫人生了个小千金!”
稳婆道喜,隔着屏障,那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楚凌熙的目光不能从孩子身上移开,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早就死了,尸体都腐化成白骨了,你还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事假象吗?”
“闭嘴!”
楚凌熙怒喝,胸口涌上尖锐的心痛。
从发现自己重生,他一直害怕这只是假象,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假象就会破碎,要他回到没有她的现实,但他没想到真相会在这个时候袭来。
他刚做了父亲,刚和苏唤月一起孕育了他们的孩子,可有人拉着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逼着他认清苏唤月已经死了多年的事实!
这太残忍了!
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接受?
“殿下,夫人醒了,殿下要进去看看夫人吗?”
稳婆试探着问,楚凌熙跨出一步,迫切的想看看苏唤月,那屏障将他弹得跌坐在地上,稳婆好似没有看见,仍站在那里道:“夫人可累坏了,身子正虚着呢,殿下过去陪夫人说说话,夫人一定会很开心的,殿下和夫人感情这样好,可真是羡煞旁人呢!”
稳婆絮絮叨叨的说,每一句都像是淬了毒的刀,一下下戳在楚凌熙心头。
他想见苏唤月,跟她说句辛苦了,再抱一抱她。
楚凌熙想着从地上爬起来,不停地去撞那屏障。
少年的声音如魔音绕耳,一直萦绕不散:“即便明知道这些是假象,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我不管真还是假,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楚凌熙坚定地说,话音落下,屏障一下子碎裂,楚凌熙从红圈中扑出来,直接摔倒在地。
熟悉的景象消失,猛然出现在议政殿,楚凌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楚谦,片刻后发了疯似的四下张望:“月儿和孩子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她才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还很虚弱,怎么禁得起折腾?
楚凌熙一时还分不清幻境和现实,楚谦抬手将他挥到陆戟对面的柱子上。
“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在说什么梦话!”
楚谦讥笑着说,红圈之中场景一变,变成先皇后寝殿。
入夜,安若裳一个人坐在殿中,借着昏黄的烛火正细细缝制着一件明黄色的寝衣。
在这幻境里,楚凌昭没有纳侧妃,安无忧腿没残,安家也没有叛乱,整个后宫只有安若裳一个人。
楚凌昭很快到了寝殿,他扬手让宫人退下,安若裳立刻放下针线,惶恐不安的站起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
她语气怯懦,微垂着头,不敢直视楚凌昭的眼睛。
楚凌昭叹了口气:“朕的后宫只有皇后你一人,朕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
安若裳露出迷茫的表情。
后宫只有她一个人吗?她怎么记得还有一个,他不是应该去陪那个人么?
一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楚凌昭就知道她老毛病犯了,温声转移话题:“你刚刚在做什么?”
“给陛下做的寝衣呀。”
安若裳回答,语气带了兴奋,将尚未完工的寝衣展示给楚凌昭看。
针还在寝衣上,安若澜的指尖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她皱眉含住指尖,视线之内多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像极了楚凌昭,少年被铁链捆着跪在楚凌昭身边,身上伤痕累累,声音沙哑的嘶吼着:“母后,杀了我,儿臣生不如死,求母后杀了我!”
安若裳惊得丢了寝衣后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楚凌昭察觉她的不对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阿裳,你怎么了?”
在幻境里,他们已成婚数年,他却总喜欢唤她的小名。
“陛下,您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楚凌昭拧眉,沉了脸,顺着安若裳惊恐地视线回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安若裳的肩膀在发抖,少年痛苦的呼唤让她心如刀割,她紧紧抓住楚凌昭的手,指节跟着发白:“孩子,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
她不忍再看少年,双腿虚软的朝楚凌昭跪下。
“我们没有孩子!”
楚凌昭保持理智告诉安若裳,他记得这一世,他们是没有孩子的。
安若裳摇头,哭得不成样。
我们有孩子的,陛下,他就跪在那里,您怎么会看不见他呢!
哭着哭着,少年的声音变得凄厉:“母后,儿子是您的血亲骨肉,您为什么不救我!”
那声音尖锐,像刀一样扎进安若裳脑子里,意识被吵得不太清醒,隐隐约约,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寝殿大床上,她的肚子痛得痉挛,整个人好像要死掉,却有人死死按着她的肚子,说吉时还没到,不许她生孩子,要她再忍一忍。
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她忍得,孩子怎么忍得?
“陛下,就算你不爱我,可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安若裳听见浑身是血的自己在痛苦的大喊,那声音和少男的哀求叠在一起,叫她失了心神,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等她再清醒过来时,满手都沾染了血,她紧紧抓着发钗,楚凌昭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明黄色的龙袍浸染了血,艳得可怕。
安若裳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陛下,这是你应得的啊!当初你抛下我陪着别的女人颠鸾倒凤,连我生产之时你都不在我身侧,你的心那么冷那么狠,就没想过这是你会受到报应吗?”
安若裳笑得发狂,声音渐渐尖锐。
楚凌昭捂着胸口,情绪处在剧烈波动的状态。
他没有想到,日夜同床共枕的人,会亲手在他心窝插上一刀。
真疼啊!
他想,却觉得她说的没有一句不对。
他的心是冷的,她为他哭过痛过,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终是要还回来的。
“阿裳,你说过不怪我的。”
楚凌昭说,想起后来她陪在他身边,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模样。
安若裳眼角上扬,露出狠意:“不怪你?我怎么可能不怪你?我说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如果我不显得大方体贴,你怎么会一直记着我?”
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面容因为滔天的仇恨而扭曲狰狞起来。
楚凌昭感觉心脏钝钝的疼,像有人拿着锉刀一下一下把他的胸口戳得稀巴烂。
但越是痛,神智却越清晰。
“你不是阿裳!”
他说,语气笃定,眼神果决,已经下了某种决断。
在梦里沉溺这么久,也该醒了。
“陛下,是因为我恨你,让你看见了我的真实面目,你心生厌恶,你就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吗?我不是阿裳,那谁是你的阿裳?”
安若裳质问,楚凌昭放下捂在胸口的手,脸色发白,惨然一笑:“我的阿裳,早就被我弄丢了……”
随着这一笑,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安若裳’还在奋力的叫嚷:“楚凌昭,你这个懦夫,我恨你!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遇见你!”
最后一个字消散,红圈破碎,楚凌昭出现在议政殿,胸口的伤和血迹皆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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