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如饮如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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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时,天下起小雨,如牛毛如细丝的小雨,无声地飘落,挂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发丝上,映在对方眼中,晃着亮光。男孩的手仍被牵着,和着雨水,滑滑地。

她没了弟弟,这是她的悲痛,虽从不对人说,他却能感觉到。他也不说,他害怕她迁罪他,怒他夺了她弟弟活的生机。

她没了母亲,这是她的伤痛,虽从不对人说,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所以每每她入宫,他都早早将太妃请了别地。他怕她见到他有母亲疼爱,而她没有。

雨还在下,渐渐模糊他的视线,西门门口丢了一地的菜叶被银针似的雨从天袭下,冲洗的更加干净,却被人遗弃------

海一芊站在门内台阶上,身旁只手擎伞的宫人一脸的犹豫,不知要不要将另一只手中的伞送出去。

这个九岁的孩子是海家这一代的家主,也是这个国家的国主。众人将希望与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早起时他欢快跳跃着,开口大笑地对内侍说今日姐姐要带他出宫,他说宫外的阳光是明媚的、风是香甜的,姐姐会给他买好吃的,姐姐会给他讲好听的故事,姐姐------姐姐------

明明,海家,她才是姐姐。

海一芊推开伞,踩着雨水走近。

“这个世上,谁没有故事呢?谁没有悲伤呢?那又能怎样?雨过天终会晴。”

男孩听音回头,一脸的雨水,一双眸子却清亮无比。海一芊双手将他拢回身前,用己身挡住越下越大的雨。

“你是海一北,这北地的国主。”海一芊眼神望向背影消失在雨线里的顾谙,心里一叹,“若我海一芊是这北地的刃。师妹,你是什么?”

雨水还在落着,浇湿天地万物、浇淡世间万物,顾谙却依稀感觉到了钝器的味道。是的,不是嗅,是感觉。师父说大师姐身上有一股重器之利,她从未感觉到,所以不相信师父的话。今天,她感觉到了,虽说是未开刃的钝器之息,她却欣喜师父的先知。

顾谙仰面看天,看光亮的雨丝成串成珠地洒落人间。她的师父,她的恩师,在笑吧?

五年前,也是雨天。

那场滂沱大雨里,一代宗师刖汀背后下手,打死了她的亲随,一掌伤了她的心肺,是师父救了她,养在身边,看护了一个多月。伤好后,她拜了师。而她的身后,也多了许多看不到的暗卫。其实如今自己一身武学修为,自保已不是问题,何况还有章儿护卫?

最讨厌下雨天,淋湿了不说,踩的满脚泥。顾谙专捡有水坑的地方走,头上的伞也跟着恰到好处地跟着。终于,顾谙停下来,咬着唇道:“这身上反正早就湿了,打伞还有什么用?”

章儿从暗处里现身,笑嘻嘻道:“让你不被淋得更湿些。”

顾谙抬起湿漉漉的绣鞋道:“连它都湿得透透的,哪还有更湿一说?”

章儿仍旧固执地将伞送出:“为了让你不显得更傻,还是打着吧!”

顾谙“扑哧”一乐:“明明淋透了才想起打伞,只会让人觉得更傻。”说罢,脚下竟是一滑,身子向外一歪,倒了下去。章儿不知是计,忙伸手去拉。顾谙趁机向后一撤,得了空,转身跳起来,大喊大叫地跑远。喊叫声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不爽朗也不刺耳。

章儿收了收嘴角,未见起势,人却瞬间失了影踪,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诡异骇人。

街头那间杂货店立着的幌子后面,露出两人身形,赫然是白天圈场表演幻术的人。

“门主?追吗?”

原来那汉子竟是门主。汉子未擎伞,身上藏青色的衣衫竟未湿一分,透着古怪。

“你们哪个追得上?那顾谙看着又蹦又跳,可你们瞧见她落脚点了吗?还有那随行的护卫,腰里那柄刀是三娘子南纥的鱼尾腰刀,看来得了南纥的真传。当年,南纥陪女姁回门里取圣物,我就败在鱼尾腰刀下,虽说这些年南纥不现江湖,我可知道她是个疯子,疯子教出来的不疯也癫,何苦讨没趣?”

“是!”随从虽应声,心下却狐疑自家门主这长别人威风的说法。

“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别人未必知;别人擅长的我未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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