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姑(2 / 2)
胡老太太嫌恶又畏惧地扫了胡桃一眼,把胡爱儿拉到一边,低低道:“这娃有点邪门,离她远点,等你和姑爷回门的时候我再和你细说。”
胡爱儿点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去动那个瓦盆,提着黑面烙饼走了。
好险!
胡爱儿走后,胡硕松了一口气,跌坐在炕上,胡桃也是吓得不轻。
这个大姑是长了个狗鼻子吗?连巴掌炭都能闻出来。还好今天还没来得及做白面,不然就照她那翻墙掘地的架势和警犬一样的嗅觉,那些东西绝对会被翻出来并充了公,二哥也要挨一顿毒打。
无论胡硕平时再怎么乖巧讨人喜欢,在这种灾年偷藏吃的和钱而不孝敬长辈,那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忤逆,自私,吃独食!即便被家里人打死了也有欠荣光!
这厢兄妹俩心有余悸,那厢两个媳妇在南炕房里嘀嘀咕咕,颇为不满。
“多珍贵的吃食儿呀,就这样喂了狗!”王氏愤恨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声音却还是小小的,怕胡老太太或胡娇儿听到:“你看看那秀才娘子的德行,这还没当官呢,以后当了官还不得把咱们都吃了!”
“可不是……”
刘氏素来不怎么敢抱怨,今天的饭菜着实刺激了她,要不是丈夫胡礼偷偷把自己那份饼塞到怀里昧了下来交给她,两个可怜的女儿到现在还不知道烙饼是什么味儿呢。
“别看她咋呼得紧,她家男人真要有那么能耐,还能老往娘家打秋风?”王氏啐了一口:“我可是听人说过,别人家秀才都是响当当亮堂堂的人物,县城里随便寻个差事,一个月就能赚好几两银钱,全家吃好。哪里像她家那个木桩子,死读书,锥子戳不出一个屁!”
“可不是。”
刘氏也觉得奇怪,按照大梁对读书人的优待,那杜家早该置下良田好屋,清清静静地享福才是,为何混到现在还穷得一塌糊涂呢?
谁不知道那大姑子不过是嘴头上威风罢了,眼下一遭灾,杜家是隔壁村儿里头一个揭不开锅的。
两人说的痛快,连胡老太太何时进了房都不知道,刘氏转眼看到婆婆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吓得差点软瘫在地上。
王氏也是吓了个半死,不过她反应快,立马堆起了满脸殷勤的笑意:“哎唷,这屋里冰天冻地的,您老人家来这干嘛呀?”
胡老太太从不亲手打儿媳妇,但她有的是办法让儿媳妇比挨打还难受。
“你还知道冰天冻地!这都快过年了,什么事都要我老太婆操心,一屋子的女人就没一个省心的!柴禾割了吗?垛子扒了吗?还不快去把过年要用的柴禾都搬回来,就在这里胡侃瞎扯!”
王氏脸色一僵,讪讪道:“外面树皮子都没了,上哪去弄柴禾……”
“树皮子没了,不会去捡油茶枝子吗?老五才多大,他都能攒下一捆给五丫头洗澡,你一个大人连个小孩儿都不如?我看就是平时惯着你们了,以后早上的活儿你们轮流干!”
说罢胡老太太摔帘出了房间。
王氏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油茶枝子和荆棘一样尖利刺多,容易把手扎得鲜血淋漓,她又是个爱睡懒觉的,晚上伺候烟泡儿白天还要早起,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刘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胡家吃不饱穿不好,唯一的慰藉就是有老五这个孩子代劳,不用像其他媳妇那样早起摸黑烧汤做饭,如今连这点福利都没了。
她不禁有些怨恨起多嘴的王氏,同时也有些怨恨自己——没事和这个妯娌胡扯什么呀!
教训完两个儿媳后,胡老太太垮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忧心忡忡地看着床头那个一人高的黒木大橱柜。
今儿招待大女儿用去了好些存粮,剩下的无非也是糙粮黑面,姑爷来的那天拿什么招待好呢?
她倒是很想在县城里叫一桌二两银子的肉丸席面,风风光光的招待秀才姑爷,可如今席面涨了价不说,即便不涨,胡家也没这个能力置办。
除了席面,还有茶水和点心需要操心,之前那碟子糕点碎片实在见不得人,干脆进了胡娇儿的肚子。姑爷来的那天怎么办呢?席面吃不上,还不能好好吃点零嘴儿吗?光是清茶一杯多寒碜呀!
若大女儿因为招待不周被姑爷厌恶了,那她就是胡家的罪人!
胡老太太急得团团转,唉声叹气这糟糕的年头。不过是一年的旱灾,就把胡家的薄薄家底给掏光了,明年若再不下雨……得了,都柱上拐杖出门讨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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