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责难（2 / 2）

下首的林潜黑了脸，目不错珠盯着朱氏。

容瑾则听得直起一身的细栗，忙抽出小手道：“祖母，我只是喜欢绣花罢了。”

“悠之，你瞧瞧这孩子，还不敢告诉你，那就我来告诉你这个做爹的罢！”说罢便将容瑾典卖皮子和绣品以及之后的一系列事儿都说了，说着说着双手合十喊阿弥陀佛，“四丫头真是受苦了，姨娘的体己让人给昧了便罢了，女儿也只能苦得去绣帕子挣银子贴补，我这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哪家的小姐要受这般苦楚！”

老太太一提起周姨娘，林潜便想起她死时那个凄惨样子，那时是三月，天儿暖和得很，一走进去她屋里，他只觉身子骨都冻住了，什么都没有，真是连个像样的茶壶也寻不着了。

思及此，林潜便愈发愧疚，愈觉着是朱氏这个当家的亏待了她，而现下又开始亏待起她女儿来，于是他几乎是拍案而起，怒斥：“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朱氏也怒了，“说起周姨娘，我何曾亏待过她，都是老爷听信谗言，强给我扣的帽子！四丫头我更不曾亏待过，其余姐妹该有的分例我少过她？月例银子我短了她？”

“你确实是按章程办事，可你是这孩子的嫡母，她姨娘早逝没留下东西，你作嫡母的就该贴补，这孩子以后还得叫你一声母亲，哪有站干岸看着女儿受苦的母亲！”身子前倾紧盯着朱氏，说得直喘气，容瑾忙斟了杯茶呈上去。

其实银子方面容瑾没指望太太贴补，毕竟谁愿意拿自己的嫁妆贴补旁人的女儿？她只盼朱氏今后别找她院里丫鬟的茬儿，冬衣按时发，也别寻她的晦气，对她与其余姐妹一视同仁，如此便足够了。

老太太灌了两口茶，声气儿又硬起来，“哼……罢了，你当母亲的不乐意孩子好，也就不指望你了，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能不管她，我拿出一千两给倚梅院，权当是为四丫头以后添嫁妆了！”

朱氏一听，不成啊，这银子让老太太出了，府里人怎么看她这个做人嫡母的，此事要传出去人家怎么看她？老太太的体己多得很，一千两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她要用这一根毛把她的脸丢地上踩，想都别想！

朱氏正要开口，不想林潜率先站出来，拱手作揖道：“哪有用您银子的道理，四丫头是儿子的女儿，这银子自然得由儿子来出！”

容瑾只静静坐在一旁，低着头，好像已看见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堆在大堂里，两眼直冒星光。谁能想到三位瞧也不多瞧她一眼的长辈居然抢着给她送银子？她不由满眼崇拜加感激地看向老太太，虽说这一千两银子有祖母自己的用意，可到底是给自己的，可帮了她大忙了！

而且，她原以为今日自己得亲自与太太争论，可姜还是老的辣，她只需在一边儿坐着，老太太一人便能以情理二字打得太太毫无招架之力，既然如此，那她便只好坐享其成了。

“你们谁也不必争，”老太太手一摆，压根不给他们机会，直接进入第二项，她道：“倒是另一件，哼，说来好笑，也不知太太是如何管的家，竟被丫鬟在假山上发现了绣春/宫的帕子，管家不力便罢了，还盯着个四丫头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不放，派人去搜倚梅院，这什么意思，这不是告诉那些个丫鬟仆妇们，这帕子就是容瑾绣的么？容瑾的名声被你败坏了，今后还怎么寻好人家？我老婆子放开手让你去管家，只道你是翰林家里出来的，读过圣贤书的，不想心思竟如此歹毒！”老太太指着朱氏，声音略略沙哑却中气十足，最后一句使尽浑身力气才吐出来的，说罢便咳嗽起来，容瑾忙为她拍背。

对此朱氏自认理亏，虽然没这歹毒心思，可确实那帕子一日不找出是谁绣的，流言蜚语便会一日不消停地跟着容瑾。

朱氏向来高傲，因这几句她竟也愧疚得低下了头，也不反驳。

林潜见这情状，便知是真话，他一下来了火气，陡然拔高了音调，“此事无论如何得查个水落石出，还瑾儿一个清白，至于这府里爱说长道短的，逮着一个是一个，都逐出府去，我林家要不得乱嚼舌根的奴婢！”

朱氏一惊，抬眼看向因发怒而面色通红的林潜，发觉他一字一句都是对着自己说的。

朱氏一口气梗在喉咙，进不去出不来，嘴唇颤抖着，眼眶里泪珠子打转儿。

“还有第三件！”老太太忽的一拍红木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