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万寿堂（二）（2 / 2）

容瑾的做派，令一旁听着的陈姨娘心里连连冷笑。要说这府里谁最知道容瑾的手段，非陈姨娘莫属。

当初正铎房里的莲儿因落胎被朱氏抓去，便是容瑾劝说容筝去老太太面前献的计，结果到头来得益最大的便是容瑾。昨儿陈姨娘又才去过一回鸿雁斋，见识了容瑾的牙尖嘴利，眼下再听容瑾这楚楚可怜的诉说，便气不打一处来。

陈姨娘渐渐冷笑出声，突然“啪”的一声，那涂了蔻丹的鲜艳长指甲被她绞断了，万寿堂中静了一瞬。

也是在此时，陈姨娘终于忍不住侧头瞥向容瑾，连连拍掌道：“好个四丫头，论口才连状元郎也比你不过，分明是自己妄想着嫁入程家，看不上商户人家的哥儿，还非得冠冕堂皇地找些借口，说甚么为了林家，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容瑾抬眼觑觑坐上的祖母，发觉她才微微动摇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眼角眉梢似积压着阴云。

容瑾立时明白了，“看不上商户人家的哥儿”这一句戳了祖母的心窝子，毕竟她老人家因是商人出身，在府里被朱氏压了好些年，在外头也不得旁的官眷青眼。

容瑾立时“噗”的一声跪坐在地，再抽出帕子来揩眼角，那陈姨娘住了口朝容瑾望过来。

容瑾便见缝插针地“哭诉”起来：“祖母，容瑾怎敢看不起商户人家，曾外祖母不就是做的布行生意，不也养出了祖母您这样明辨是非的小姐来？我只是怕父亲不同意我远嫁，怎的就是我好高骛远了。”说着，也不管有没有眼泪，便揉起了眼眶，揉得双眼通红。

陈姨娘盯着容瑾，惊呆了，那涂得鲜艳的红唇轻颤着，似笑似怒。

往前二十几年，她都是同朱氏这般正派，从不屑装娇扮弱的人斗，陡然见着容瑾这样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可她不能败在容瑾这小丫头片子手上！

“四丫头说话可仔细了，别回头真把你嫁去京城的富户，你又哭爹喊娘的不乐意——”

砰砰砰——

老太太对着黑漆茶几连拍数下，怒目扫一眼二人，高声道：“万寿堂里，你们绕过我去说话，是要反了么？”

“老祖宗，实不是我冤枉她！”陈姨娘愈挫愈勇，指着容瑾，咬牙道：“您别看四丫头一副娇弱模样，私底下不知多厉害呢！便在前几日，她教唆丫鬟打骂铎哥儿，我过去拿人，她却护着那贱婢，全不把我这长辈放在眼里！”

不说正铎还罢，一说起那王八羔子，容瑾憋的一肚子气便炸开了，只是在祖母面前她不能嚷嚷，便只能“大哭”着朝老夫人叩头下去，“祖母，说起此事，还请您为我做主，二哥哥欲要奸淫孙女儿的侍婢，我本想为了二哥哥的脸面暂时瞒着，不曾想姨娘却要来拿我婢子的性命！”

“一派胡言！”陈姨娘一字一句恨声道。

她来万寿堂，原本是替儿子讨雀儿过去伺候的，可眼下甚么都抖落出来了，全乱了套了！

老太太瞪着一双起了三层褶子的眼，一手紧紧攥着几角，惊得说不出话来。

容瑾深知老太太这人的脾性，大多数时候行事还算稳当，可一碰上他的宝贝孙儿，别说是雀儿，便是她自己身边最得用的婢子伤了正铎，也得丢过去任由陈姨娘处置，压根没有容瑾置喙的余地。是以容瑾只能拖时间，搅浑一潭水，等着朱氏过来。

她不由在心里向天祈求：二姐姐可一定要把太太带过来啊！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四丫头可不曾冤枉人！”

万寿堂外庭，一身月牙白束腰压银线中袄的朱氏缓步而来，同来的还有林潜。

容瑾见林潜过来，心中一喜，前两日寻他时，他不是尚未回府便是在小憩，今儿总算过来了。

犹记上回林潜因着正铎烂银奴婢，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他愣是一月下不来床，今日之事已闹大，若有一顿家法，真要大快人心了！

夫妻两个走进屋，陈姨娘一望见林潜，不由手足无措，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立即看向容瑾，眼皮子突突突地狂跳起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竟敢告诉老爷？你竟敢？

陈姨娘是吃准了容瑾不敢将此事闹大，毕竟她的婢子以下犯上打伤了人，便是正铎受了罚，她的婢子也不得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