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风浪初起(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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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姑娘捧着羊肉汤喝得一脸满足。那姑娘十七八岁模样,身上穿了一件牙白色的云肩通袖织金竖领短上衣,下身是淡紫色折枝玉兰的襕裙,头发挽得随意,只斜插了一枝成色普通的玉簪。

说她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打扮有些过于朴素了,说她百姓人家出身,但她举手投足又太淡定,倒像是见惯了各种场面。

还有这位被她称为钟伯的老仆。适才与官兵交谈时,还是北方口音,此时却已经是一口地道的陵安官话了。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意识一阵远似一阵,他晃一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

“公子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那姑娘似留意到他的状况,淡淡对老人道,“钟伯,借他一件干净衣裳。”又将空碗递过去,“再来一碗。”

老人起身为她添饭:“少主慢点儿吃,至少要为客人留一碗。”

她却抬抬眼:“可我看他好像无福消受。”随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啊”。

在她的惊讶声中,他的脑袋朝前砸下去,临失去意识前,听到她带着些得意的声音:“看吧。”

人在廷卫司丢了,有人不开心,有人却很开心,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一件事可以挤兑沈寒溪。几个早就对他有积怨的大臣们合计一番,连夜拟了个折子,秘密送到圣上那里,要让圣上治他的玩忽职守之罪。在此之前,沈寒溪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朝,也没去廷卫司衙门应卯,这给了他们充分的理由得出结论:人丢了,沈寒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这个折子递上去已经三天了,圣上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作为这次行动的总策划,大理寺卿许丙全许大人不禁有一些焦灼,忍不住差人给自己那个刚刚进位昭仪的妹妹递了个消息,想让她探一探陛下的口风。

谁料,没有等来妹妹的回信,却等来了一个他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对方将披风卸给从人,神色冷淡地落座,抬眸看向他。许大人咽口口水,神色颇不自在。常言道:输人不输阵,他挺挺胸,极力显得镇定一些。可是他的镇定,在排成两队立在沈寒溪身侧的锦衣郎们面前,只维持了片刻就崩不住了。

他算看出来了,沈寒溪今日就是故意来吓他的。

“不知沈大人驾临寒舍……”

话未说完,对方已丢了一本折子在茶案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许大人战战兢兢地上前,将折子翻开,手不禁一抖。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合上折子:“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寒溪漫不经心理着衣袖间褶皱:“没有何意,只是想来告诉一下许大人,对我有什么意见,不必偷偷摸摸地递折子给陛下,有什么想骂的,可以大大方方地在朝上指名道姓地骂。就算是要暗中递折子,也找个稳当可靠的人,否则没递到圣上那里,反而递到了我这里,大家都尴尬。”

许大人脸色发青,知道沈寒溪耳目众多,可没想到就连宫中,他竟都无孔不入。咳了一声,决定装傻:“沈大人在说何事,本官一概不知。本官要去上朝了,沈大人请吧。”

“许大人急什么。我前几日有恙在身,陛下特意恩准我在家中休养,谁成想几日没有上朝,就被许大人扣上了这么多帽子。也罢,今日就陪许大人一起把这个折子递上去,让圣上治罪。”

许大人这才注意到他穿了官服过来,青织金妆花锻的官服,虽同自己身上的朝服是同样的品级,可穿在他身上,清冷的官威迎面压来,让人心头惴惴。

许大人调整了一下心态,暗道,既被他撞破,又有什么好怕的,此事自己占着理,圣上还未昏聩到大庭广众之下仍然偏听于他的程度。

思及此处,破罐子破摔道:“好,既然沈大人如此坦荡,就与本官当着圣上的面对质,一切是非交由圣裁。”

沈寒溪落落大方地起身,又从袖中抽出一个折子,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本要参许大人。”

许大人的脸沉了一下。

沈寒溪并不比他高出多少,但不知为何,看向他时,就是给他一种居高临下之感。他语气淡淡:“许大人若是好奇,便问。”

许大人虽然极力表现出一副我才不想问的样子,却终究以失败告终。沈寒溪的手段他太明白,多少人在他手中死得不明不白……

他语气僵硬地询问:“敢问沈大人要参本官……何罪?”

“哦,也没什么,只是有人告诉我,许大人与后妃私相联络,此事本来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既然好不容易上次朝,不参谁一本,岂不白跑一趟。”他的语调越来越冷,“许大人可明白,后妃干政,外戚弄权,可是圣上的两个大忌。”

许大人的腿一软,手上的折子也没握稳,啪嗒掉落在地。他自己的仕途不要紧,可自家妹子在后宫的处境才刚刚有所起色,若是因此事触了圣上眉头,只怕日后再无出头之日。在沈寒溪踏出门槛之前,他回过神来,高喊:“沈大人留步,万事好商量!来人,还不给沈大人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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