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心头之恨(1 / 2)
沈寒溪脱下御赐的蟒袍,主动卸职,此举震惊朝野。
散朝之后,他走下玉阶,听到身后太子的声音:“沈大人。”
他回过头去,抬眸望向与自己相隔几级台阶的年轻储君。
有风从远处的莲池吹来,卷起二人的袖摆和袍角。
太子沉声问他:“为何不同本宫商量?”
他眯眼,装傻道:“殿下说的是何事?”
“本宫说过,会与你同进同退,即使今日被废,也是本宫的宿命。”
沈寒溪笑了:“本官今日保下殿下,殿下乖乖领情就是。如今四面楚歌,还请殿下擦亮眼睛好好看着,你的敌人究竟是谁。”
太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锁起眉头。直到一个微低的嗓音打断了他心中翻腾的情绪:“这世上有一种人,像是沙漠里的孤狼,没有人能真正驾驭他。顾蔺生不能,圣上不能……”
眉目清俊的尚书大人停在他身后,眸中映出朗朗晴空,瞳底有一抹深远的情绪:“殿下,也不能。”
良久,才听到太子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即便是无人能驯服的孤狼,也当有他的软肋。”他站在玉阶的尽头,望着那恢弘的楼阁宫阙,“可是,那些人算计错了。他们看到他汲汲钻营,为了权势地位,甚至不惜用卑劣乃至肮脏的手段,一步步走到今日,便以为,他总有一日要因膨胀的权欲露出破绽。他们百般试探,殊不知这试探,全都用错了地方。”
“萧大人。”太子转过来看着他,问道,“他的软肋,会是何物呢?”
百官退下之后,武英殿上,只余谢七和太后二人。谢七隔着帘帐,声音无甚情绪:“真没有想到,沈寒溪竟然保下了太子。”低眉笑道,“如今躺在棺中的那一位,只怕是也没有料到吧。”
太后的声音裹挟着凛凛的杀伐之气,落入谢七的耳中:“为了大靖的江山安稳,不能让他再夺这从龙之功。他的权势已达到顶端,有朝一日想要登天,也未可知。太子根基薄弱,欲稳固地位,必要倚仗权臣,这是哀家最不愿看到的,也是皇儿临终前最后一桩心病。他大费周章地设下此局,便是不想再给沈寒溪留活路。玄英,不要让他活到太子登基的那一日。”
在满室的龙涎香中,他沉默数息,对着那个映在帘帐上的剪影道:“是。”
他的眼角好似闪烁着一点点寒光,却倏然收敛了,无迹可寻……
沈寒溪刚行至宫门,面前便直直横过一道剑光,他勾唇望着早已等在那里的禁军统帅,声音懒懒:“早就猜到,太后娘娘不会让本官出这道宫门。”
他依然是居高临下的模样:“本官虽卸了廷卫司总指挥使之职,可还兼着辅佐东宫之务,这朝中多少人的荣华富贵,都还在本官的手心里攥着。所以,娘娘切不可操之过急,兔子被逼急了尚且咬人,若是逼急了本官,这京中一场腥风血雨,可就在所难免了。”他笑笑,语气里全是威胁,“本官讨不到好处,也不会让太后娘娘安生。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来,难免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可是说话的是沈寒溪,便由不得人不心生忌惮。
本要借此事挑拨他与太子的关系,逼他与太子互相推诿,他们好坐收渔利,谁知,他与太子竟然站在同一道阵线。
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太子对沈寒溪多有猜忌,沈寒溪在太子面前也极为傲慢,他们的关系表面上看来不温不热,暗地里却早已剑拔弩张。
今日这样的局面,不知是否也在谢七的意料之中。
禁军统领想起太后的嘱咐,只得收剑还鞘,冷冷道:“沈大人说笑了,娘娘怕大人在路上遭遇不测,特意让下官送上一程。大人,请吧。”
沈寒溪却道:“多谢太后娘娘美意,本官有人来接。”
对方又冷冰冰地注视他片刻,才示意守在宫门前的禁军为他让出路来。
刚踏出宫门,便有人上前,在他肩头搭上了一件锦缎长袍。
“大人。”夏小秋唤了一声。
他整理着衣袍,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廷卫司内会有许多变动,告诉龙蟠和贺兰珏,若他们有更好的去处,本官绝不阻拦。”
夏小秋的手一颤,眼中闪着冷光:“他们若是敢有二心,卑职便去替大人杀了他们!”
沈寒溪瞥他一眼:“跟着本官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官接手廷卫司时,便没奢望所有的衷心,都干净纯粹,至死不渝。比如王卓,即便他另有效忠的主子,本官非但不恨他,还十分欣赏他,毕竟,得力的下属易找,势均力敌的对手却难寻。”
将王卓交给贺兰珏后,他便再也不曾过问此事,今日才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夏小秋想起王卓的结局,只觉得胸中如有千钧的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那日,他们赶去王家,发现他的母亲和妹妹皆悬梁自尽,他自己也在当日晚上撞死在牢中。也许,从一开始,他便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少年眼眸凛了凛,道:“大人赏给我一口饭吃,才有了我的今日,我的这条命是大人的。即便有朝一日,大人让我替你杀尽天下人,我也不死不休。”
他表完衷心,却换来对方一声轻笑:“杀尽天下人,还为时尚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道,“有人来取本官性命了。”
视线的尽头立着一名玄衣青年,手中提着一把剑,面容模糊难辨,眼中却有翻腾的血气。
夏小秋一眼认出他来,眼皮不禁跳动:“……风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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