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互退一步（2 / 2）

林隐这番叙述虽然不尽不实，可对于夜幽冥而言，同样是大有裨益，于他修炼天道，有如指出明灯捷径。

盖因林隐的这一回经历，无异于走了一趟”大道”，甚至是开辟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夜幽冥与林隐走的道不同，可是听听林隐所见的大道风光，于他而言颇有益处。

林隐把故事说完，又耗费不少时间，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夜幽冥问道：”这么说，你还是差了一步？”

林隐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晓得究竟还差多远，反正没能成功步入化神期，也没有完全将自己的大道夯实就是了。不过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能够有这样一番际遇，已属幸运。万事开头难，既然有了目标，慢慢走下去总能到。”

夜幽冥笑道：”你这小子说了这么多，我不晓得是真是假，可说出的话的确跟以前有点不一样，多少沾了点仙气。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经历不假，光是那些道理，换作别日，你小子定燃一句也说不上来。”

林隐嗤之以鼻道：”你就能说出来了么，我看也不见得。”

夜幽冥少有地老实承认道：”老夫混混沌沌数百年，可总比你多明白一点，可等听完你小子的叙述，脑子里却反而乱了。妈的，你小子是不是想坏我道心！”

林隐笑道：”你要我说与你听，如今又来怨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骂我？”夜幽冥冷冷看了眼林隐，见对方后退两步，笑道：”实话跟你说，老夫觉得破阵之事应当缓缓，眼下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快入定冥想，好好消化你那番狗屁不通的道理。倘若能体悟一二，便可受用无穷，对老夫的修行大有好处。”

林隐点头赞同道：”我也需要一段日子来消化理解这些东西。”

仙山幻境的奇妙遭遇依旧深深刻在林隐脑海里，何况那半卷《逍遥诀》也未曾吃透，既然有机会好好消化吸收，自然是不要轻易错过。虽然说修行事上，福灵心至很重要，可能否抓住这一丝感悟，能不能将其吃透就更重要。何况《逍遥诀》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参悟透彻的，囫囵吞枣只会卡嗓子，并无好处。

当下两人计议已定，各自入定修炼，这一耽搁，竟是整整一年多。至于这个时间是怎么确定的，竟然是因为一线天中的那诡异血雾，每年都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必然维持半个多月的时光。而头顶锁天镇魔大阵的”伪劫”电光，更是每月一次准时准点的降下。夜幽冥在这里呆了六百多年，怎么着也把这规律给摸透了。

……

这一年里，林隐与夜幽冥一老一少、一正一邪、似友非友、似敌非敌，彼此提防，却又不得不相互协助，维持着极其微妙的关系。夜幽冥帮着林隐躲避电光和血雾，林隐则是时不时的给夜幽冥讲解自己的见闻，以便对方了解近些年一线天外的变化，偶尔两人也会互相交流修行功法，借对方的”石”攻自己的”玉”，各自受益良多。

这日躲过血雾，两人又谈起破阵话题，夜幽冥说道：”小子，老夫打算今日就去闯它一闯，就是冲不过去，至少也可全身而退。这个鬼地方，老夫着实不愿多待一天了。”

林隐亦颔首同意道：”好啊，我也想早日再见识见识锁天镇魔大阵的厉害，瞧瞧它究竟还能不能挡住你我。可是我说啊，老魔头你肉身被毁，出去后，又有什么打算？该不会还想着夺舍我吧？或者，想着夺舍凌霄宗的某个可怜家伙？”

夜幽冥眼底幽暗，沉默了片刻，方说道：”老夫也懒得骗你。夺舍肯定是要夺舍的，不然便只有设法重塑肉身。活死人肉白骨，不过是说说而已，哪有那么简单？”

夜幽冥既然将话说开，林隐反倒警惕之余心生佩服，这老魔，还真是丝毫也不掩饰心中魔念啊！

林隐笑道：”那么，除了夺舍我的肉身，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夜幽冥傲然道：”要恢复肉身，其实法子也不少。当然了，所有办法里面最简单的便是夺舍他人身躯，据为己有。只是要找到合适的肉身却是麻烦，而且这个办法好是好，却因此要遭天谴，很有可能会有损老夫眼下的境界，甚至于将来渡劫的时候麻烦会很大。不过这些东西眼下无需考虑，既然有玉莲丹稳固我的元神，又有天罗地网助我藏身，一时半会儿的还无妨，先破阵再说。”

林隐忍不住道：”我看你肆意妄为，横行无忌，没想竟然也害怕天谴。”

夜幽冥”呸”了声，破口骂了几句，才回答道：”你懂什么，别说老夫，就是天上的那些仙魔佛，他们也一样害怕。不然以他们的实力，为何不现身于世，为何不干脆以大神通止兵戈、平祸乱？可数千年以来，你可还曾听谁这么做过，他们还不是同样害怕天谴？除了当初那位传下《逍遥诀》的仙，嘿，祸害世间多少年啊！”

林隐眼神变了一变，继而嘿然道：”那么你动辄杀人，就不害怕天谴了么？”

夜幽冥摇头道：”嘿，老夫就算杀千万人，老天也不会放个屁。只因这些事情，仍属红尘劫数，估计天道也懒得管。有句话说的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太远太高，看这世间生灵，不过一群蝼蚁，并无区别啊！那么蝼蚁之间互相攻伐，天道管得过来吗？”

“只不过夺舍一道，实在是逆天而为。本来嘛，修士修行就是逆天之举，吸取天地灵气，破开寿元界限，得到通天神通，哪一步不是违背了自然规律？结果到该死的时候不去死，想着再占别人身躯，继续苟延残喘，继续窃取天地灵源，怎么可能不招来天谴？这就像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偶尔来一次贼，没什么，可你这贼三番两次的来偷我余粮，那就是找死！即便短时间里不找你麻烦，将来也是定然要算总账的。所以啊，那么多修士，即便肉身死后元神未灭，选择夺舍的却很少，大部分都是直接重入轮回。倒不是担心夺舍时的凶险和麻烦，更大的担忧是将来必然到来的天谴啊！”

林隐恍然，心道：”看来修士皆为贼。曾听闻有人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本以为是狂妄之语，看来也有其道理。”

他想了想问道：”那么你还有什么法子可用？”

夜幽冥说道：”自然有。比如说，浩渺大陆上有一具鬼王遗骸，得着它，老夫的肉身重塑就大有希望。”

不知为何，林隐渐渐关心起夜幽冥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急忙问道：”‘鬼王遗骸’出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夜幽冥哈哈笑道：”老夫当然清楚，普天之下，这玩意就在玄冥谷。不然你以为，为何玄冥谷修鬼道者众多？”

林隐道：”玄冥谷谷主尹仲的名头，我也曾听闻过，他手上的东西，不见得有多好拿。我估摸着，他眼下即便不是大乘期，应该也差不离了。”

夜幽冥把眼一横道：”六百年前我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号，能有多厉害？大不了就硬闯进去抢，我倒要看看，玄冥谷的九宫微尘剥离阵比之锁天镇魔大阵孰强孰弱！”

林隐咧咧嘴，他倒是见识过九宫微尘剥离阵，虽然不完整，可是也厉害非凡。但他却不会跟这老魔头说，让他自己吃苦头去吧。

夜幽冥想了想问道：”别光说老夫了，你小子出了一线天又想干什么，还要回凌霄宗么？”

这一年多来，两人闲聊多时，他对林隐的遭遇，和坠入一线天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了一点，故有此问。

林隐一时间被夜幽冥问得愣住，他在一线天这两年，始终想着的要么是修行，要么是如何出去，可出去以后究竟该做什么，却又没有考虑过，或者说，不愿细想。

他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我还是要回一下凌霄宗的，就算不为别的，找姓林的算账是绝对要做的。然后我想去看看魏红亭，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再就是看看程八斤，还有卫浩然师兄，接下来再干什么，就不知道了。或许去云梦泽找雪儿，或许去万妙仙门找琳琅，或许都找。在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夜幽冥点点头，说道：”要是到那时候真没事情做，不妨随老夫去神隐教如何？看在一线天里同病相怜的分上，也看在你小子本事不赖，只要你投入老夫麾下，保证你在大陆西边呼风唤雨、逍遥快活。”

林隐嗤道：”那还是算了，我跟贵教绝性宫宫主易潇不对付。而且我要真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鱼肉自己跳上了刀俎？”

夜幽冥嘿嘿一笑。

他猛摆一下头，似乎想把杂念抛到九霄云外，振作精神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去把锁天镇魔大阵砸个七零八落，冲出一线天！”

林隐微微点头，掩藏住眼底的一抹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