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断案(1 / 2)
人群一片哗然,他们都忙着看热闹,也不知道谁悄悄去报了官。一听说官老爷来了,立刻左顾右盼,看看有谁穿着官服。
那中年男子笃定地站着,笑着迎上来,见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他笑容更大了,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傲气:“哪家的官老爷是这样年轻的后生?可别是偷了父亲的官印,跑出来作威作福的吧?”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也有胆大的嚷嚷道:“快点换个正经的官老爷来!一个毛头小子顶啥子事哩!”
“连官服都没穿哩,是真的官老爷吗?”
那中年男子一听来了底气,下巴微微扬高:“我见识不多,却也是与几位官老爷有过交情的……”
松烟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把玄玉韫的私印怼到他的脸上。与其同时,太子卫率分两端列队,亮出了腰间别着的刀。
众人吓了一跳,噤声不语。
“官老爷!”中年男子一震,一个趔趄,手一抖,翻手就想把酱菜碟子倒了。
松烟反手攥紧了他的手腕,笑着露出了灿白的牙:“这位苦主,您要是想讨要个说法,可不能把证据毁了。不然,要是冤枉了好人,可就不美了。”
中年男子尝试着抽手,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动不了,只能赔着笑,眼睁睁地看着一旁的卫率紧接过了他手中的酱菜碟子。
“搬桌子来。”玄玉韫看也不看这中年男子一眼,只悠悠地吩咐。
郭大娘两眼放光,从地上一溜烟爬起来,一抹鼻涕一抹泪,冲进铺子里就搬了张桌子来,还拿布细细地擦了。
“诸位。”玄玉韫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干脆利落地道:“这颗……”
玄玉韫看着碗里这颗黑灰色的东西,语气稍滞,有点嫌恶地抿了抿唇,才继续道:“这污物,落入酱菜碟子里,表面必然会沾上酱汁。”
众人还沉浸在太子卫率突然拔刀的惊骇之中,下意识地齐声应是。
“但是,这并无法决定它究竟是早就在这酱菜之中,还是——”玄玉韫冷冷地看了那心惊胆战的中年男子一眼:“有人后来故意放进来的。”
“就好像这面饼。”玄玉韫并不空讲,而是向旁观者讨要了一小片面饼:“现在就放进酱菜碟子,一样会沾酱汁。但是面饼里,却不会湿得那么快。”
然后他把面饼丢进酱菜碟子里,搅了搅,再夹出来,示意卫率抽刀劈开。
果然,外头沾着酱汁的面饼,里头还是干的。
“面饼吸水更快。若是早就放进了酱菜坛子,这面饼必然从里到外都是酱汁。”玄玉韫简单明了地给众人解释道:“这污物,也是这个道理。”
众人伸长了脖子,都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都说这主意好,要松烟立刻就剖开来看看。
玄玉韫看向汗巾子上头的老鼠屎,轻咳了一声:“所以,拿刀来,将这污物劈开便知。若里面是湿的,那就是在酱汁里久泡,则错在郭家。若是干的……”
“那就是这小娘养的狗东西害俺家!”郭大娘嚷得震天响。她自问问心无愧,自然是无所畏惧。只觉得老天爷都已站在自己这一边,虎虎生威地催着郭大郎去后厨拿刀。
那被卫率制住的中年男子,唇边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把头扭过去,不看着玄玉韫所在的方向。
谢珠藏跟激动的人群不同,她始终关注着那个中年男子的神态。一见他反常地扭过头去,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催促阿梨:“要……人证……老人来当。”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明白众口铄金的道理了。如果没有人证,玄玉韫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说他故弄玄虚,就是想护着老郭家早食铺。
阿梨心领神会,立刻嚷道:“还得有人证才行!不如就请街坊邻居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出来做个见证,也免得说官老爷出了差错。”
松烟已将老鼠屎夹了出来,拎刀的手一顿。
玄玉韫亦是一怔。他也熟悉阿梨的声音,而阿梨出声,必然是谢珠藏的示意。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谢珠藏。
谢珠藏与玄玉韫的目光在空中相汇,她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谢珠藏还是穿着一件素白的斗篷,冬日还是这个积了细雪的冬日,可她整个人却陡然明丽起来,褪去了苍白和孱弱。
她是真的,有认真地在吸取教训,努力地向前走啊。
玄玉韫温声一笑,看向人群的目光也变得分外的和蔼:“劳烦诸位推举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前来做个见证。”
众人立刻就七嘴八舌地推选了三个人出来,皆说是街坊邻居看在眼里,有口皆碑的老好人。
“多谢。”玄玉韫温和地谢过,亲自请他们上前:“麻烦三位做个见证,看看这污物里头,到底是干的,还是湿的。”
松烟轻轻地一切。
刀落在那颗老鼠屎上的一瞬,就有人惊呼道:“妈呀这人咋的尿裤子了!”
众人纷纷往后退,捏着鼻子震惊地看着被卫率制住的中年男子。
“干的!”见证的人上去左瞧右瞧,还有人拈了拈那颗老鼠屎,立刻齐声宣布。
哪还用他们宣布,人群早就群情激奋地骂起来:“俺就说老郭家的一向都老实,咋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有娘生没娘养的恶心玩意儿,净害人!嘿唾!”
“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个黑心肝哩!”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官爷年纪轻轻,好生厉害,一定是来微服私访的!”
郭大娘拉着郭大郎和儿女,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贵人大恩!贵人大恩哩!”
人群自发地给玄玉韫让出位置,玄玉韫挥了挥手:“事了就好。”然后,径直走向谢珠藏。
他才刚走出人群,应天府尹就带着官吏匆匆赶了过来:“上元节庆,何事如此喧哗——”他厉声呵斥的话在看到玄玉韫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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