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圆月高悬，月光清冷。林间小溪旁，生着一拢篝火正散发着温暖的光，驱散了夜的清寒。

就着刚生好的火光，上官玥拿着碎布轻轻地擦净严玦左肩的伤口，伤口渗出的血都结了痂，看着十分可怖。

大抵是伤口碰着了水，便是在睡梦中，严玦的眉眼也紧皱着，似乎很痛。

上官玥瞧见了，一边动作轻柔的擦着伤口周围的污血，一边轻轻吹着口中还念着，“不痛不痛，我娘亲说了吹吹，痛痛就飞走啦。”

等洗净了伤口，她轻轻地将方才用火烤干的药草叶子捻成粉末，洒在了伤口上，再取上一块她扯下的干净衣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伤口，并不熟练地系上了结。又将搭在严玦身上的衣裳拢了拢，让他能睡得更安稳，更暖和些。

篝火忽而跳动，不远处响起两声不知何物的嚎叫。吓得她紧紧地挨着严玦，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眼中又蓄满了泪。

踏云不知何时踱步站在了她身旁，高大的身躯，仿佛是守卫，要守着二人一般。

她伸出因为泡了冷水而有些泛红的小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不能哭，三哥哥睡着了，她要保护他，就像刚刚三哥哥保护她那样。

夜色漫长，不知几时天明。

一整日的奔波让人疲惫不堪，她却强撑着睡意，认认真真的低头看着严玦，见他难受皱眉的时候，便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胸膛，哼着她娘亲哄她入睡时的无名小调。

曲调柔和，却偏偏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严玦恍惚，不知何时，他又站在了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血海，尸骸不停地从血海中浮出来，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势要将他撕碎啃食，拉他下沉入血海之中。

他拼命地往前逃，砍开了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尸骸，鲜血不停地迸溅在他脸上、眼中、鼻腔，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浑身是血，看不清模样。

他不在乎，他只想要逃走。

可是尸骸前赴后继，永不止息。

他的刀刀刃卷了口，逐渐变钝，再也无法砍杀尸骸。尸骸像是嘲笑他，抓住了刀，清脆一声，刀四分五裂，碎成一片片沉入海里。

他失去了最后一道防备。

他忽然不想再拼命挣扎，闭上眼，任凭尸骸朝他扑来，撕扯他的躯体，拖住他去往血海深处。

他知道血海深处是什么，那里是关押他的地狱牢笼，他从那里逃脱，如今又要重归于此。只要到了那里，他便会和这些尸骸一样，永永远远的留在这里，再不见天日。

或许这才是他的宿命，他本就是这些厉鬼尸骸的同类，为何还要强留于人间。

他不属于人间，那个地方没有无尽的血海，没有会撕扯他血肉的尸骸，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有光、有香味，美好温暖，却不属于他。

就这样吧。

他想。

他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放松了四肢，缓缓沉入深海。

“回去，快回去，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那道每回在他放弃挣扎时的温柔声音又一次响起。

从前响起这句话，他好像从心里会重新生起勇气，再去挣扎这逃离。

这一次，他选择放弃。

所以他回应，“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语气中再也没有希望。

他不再寄期望能够顺着这道声音再去寻得血海的出口。

这次逃跑，下次还会被抓回来，不是吗？

逃跑没有用。

一点用都没有。

那道声音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却依旧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回去，快回去。”

他缓缓下沉，世界开始重归黑暗，意识逐渐模糊，那道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终于，他听见锁链上扣的轻响。

他就要被永远关起来，重归于地狱牢笼。

忽然，远方飘来另一个声音，虚无缥缈，不知方向，却又轻柔温暖，带着不知名的力量。

他懒得理会，可还是控制不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锁住他的锁链有了一丝裂缝，透进了细碎的、却又耀眼的光。

上官玥缩成一团，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着头，将将要入睡的时候，却又在垂下头的那一刻醒来。

她摇摇头，想要将睡意给甩开。她现在可不能睡着，万一又有怪物来该怎么办？她要保护三哥哥，不叫怪物再欺负他们。

她想要拍拍脸，好叫自己能清醒几分，抬手，手却十分沉，她迷迷糊糊地往下看，她的手被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那是一只骨指分明、苍白清瘦，掌心还带着薄茧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她。

她吓的一激灵，瞌睡散去，终于看清楚了，是严玦抓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抓着她的手掌都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