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与鹿,狼与狐狸(1 / 2)
《谁是谁的救世主》2
2
洁白柔软的床,恍惚间感觉有一个世纪没有睡过了。尹宗佑穿着病号服斜靠在病床上,看陆东植给他削苹果。
苹果啊。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了。
贵。
所以当陆东植拿牙签戳了一块果肉递到他嘴边时,他没有张口,反而委屈得上下唇抿在一起,嘴角下撇。
陆东植这辈子最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做出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更何况床上的青年额头破了,一只眼肿了,脸上都是青紫。
初出社会,就遭了大罪。
联想到自己刚退伍那会儿,也是浑浑噩噩,险些跟几个一起退伍的家伙结伴自杀陆东植打了个冷颤,手往前一推,苹果肉就入了尹宗佑的口。
酸酸甜甜的,太有吸引力了。尹宗佑动了动嘴,果肉就泌出汁液,于是用上了牙,咀嚼,咀嚼,咀嚼,直到果肉变成了渣,才舍得咽下去。
一往下咽,也不知怎么的,就带动了泪腺。
无声无息地,脸上出现两道泪痕。泪水流过的动静,汗毛和那一瞬间的湿热会告诉尹宗佑,这让他感到丢脸,心中局促不安。
乖巧好看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哭着。陆东植心疼了。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多管闲事,只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心疼的也是曾经的自己,于是再次戳了块苹果递过去。
一个喂一个吃,很快一个苹果就被吃完了。
期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虽然医生检查之后说尹宗佑没什么大碍,但陆东植依然坚持让他在医院待一晚上,以防万一,然后才揉着一阵阵泛疼的肩膀和胳膊说自己也该去挂个科看看。
尹宗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应该感谢,他应该客套,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
陆东植见他脸上显出焦急来,反而安慰道:“我没事,你先休息,我很快检查完回来。”
眼巴巴看着人拉开门出了病房,尹宗佑才收回目光。
旁边的病友是个老大爷,见状问:“那是你哥啊?”
“不是。”尹宗佑躺回被窝,并没有想交谈的意思。
我哥,在老家,此时应该同我一样躺在病床上。我哥,他并不具备给予我关怀的能力。他的存在,就是分薄属于我的母爱,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他生命的存续。
越想越是苦涩,身体上的伤害对精神还是有影响的,尹宗佑即使紧绷着神经,也在这苦涩里渐渐入睡了。
陆东植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即使睡着了也把眉心皱出一条竖痕的尹宗佑。
他想了想,掏出钱包,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到床头柜上面,拿水杯压住,又想了想,按这个人的性格也许不会愿意再麻烦自己,便把钱包里的那10张5万大钞放到了尹宗佑的双肩包里。
妈妈说过,善良不是一件坏事。即使被人叫做冤大头,被人看不起,陆东植想做的事也一定会去做的。
就像他今天晚上出声阻止高中生的抢劫,就像他给一个办住院手续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应急的钱。
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两个人在第二天白天于警局重聚,一个坐在椅子上咬手指,一个站着被三个高中生的父母围着推攘叫骂。
噪音!都是噪音!太吵了!得叫他们闭上嘴!
不不不,这里是警局!尹宗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跟自己的欲望作斗争上,警员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
他怕一出口就是嚎叫,他怕伴着嚎叫的还有他张大扭曲到极致的五官,更甚者,是朝那几个父母扑击的动作。
当他从抢劫受害者变成暴力伤人者,陆东植会怎样看他?
失望透顶?紧张害怕?避之唯恐不及?都有吧。
“几位,是你们的孩子先预谋抢劫的”
“那孩子捡砖头的时候,周围有没有摄像头拍到”
“他们还要挟持我去atm机取款”
无论陆东植怎么辩解,受伤孩子们的父母都不依不饶,跟五六个人比起来,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于弱势。
推门而入的徐文祖觉得这家伙抓不住重点。
对错对于这些父母来说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自家亏了,就不行。
“几位,医药费和补偿,就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做,私了了吧。”他双手插兜,笑得漫不经心。
此话一出,那几个家长瞬间安静了,揪着陆东植衣领和衣角的手也松开了,转而围向了徐文祖,却因徐文祖过人的身高和诡异的笑容只是围而不攻,像一群等着人赏食吃的鬣狗。
果然这样的家长才能教出那样的孩子。陆东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尹宗佑身边:“你的身体,还疼么?”
要是换了平时,因为男人好面子,尹宗佑是绝对不会说自己疼的,但是他看着陆东植眼里的真切关心,说:“还疼。”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陆东植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他又不是医生,只能想了些大概注意事项:“那你回家可要遵从医嘱,少吃或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伤口不能沾水。”
回家?伊甸考试院算什么家?尹宗佑的两片嘴又抿了起来。
搞定了那群家长的徐文祖也走了过来:“亲爱的,事情解决了,咱们走吧。”
亲爱的?陆东植之前还疑惑这个人跟尹宗佑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尹宗佑解决这件事,这下明白了。他虽然惊讶,但并没有鄙薄,喜欢什么人是人家的自由,更何况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小漂亮,挺般配的。
虽然作为男友,尹宗佑受伤了也不主动联系这个人让他有点不理解吧,但也许是情侣之间闹矛盾呢。既然对方并不是真的身在他乡无依无靠,他也就放心了。
昨天穿了一天、还在地上打过滚的衣服今天还穿在身上,又皱又脏,但是尹宗佑毫不在意,他背着双肩包走在回伊甸考试院的路上,走得又快又急,打算忽视身后的徐文祖。
“亲爱的,那个人是谁?”只要不去泉边牙科诊所上班,徐文祖无论到哪里都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趿着一双塑料拖鞋,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嗒哒”、“嗒哒”、“嗒哒”
如果不回答,怕是会给陆东植带来麻烦。“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一个看到我被拦路抢劫而见义勇为的陌生人。”
“亲爱的何必强调是陌生人,我对他不感兴趣。”
如果真的不感兴趣,怎么会问。尹宗佑加快了脚步。
“亲爱的,你不觉得那几个家长很恶心吗?”
又来了!又来了!恶魔的低语!尹宗佑几乎要小跑起来,双肩背在背上跳跃。
徐文祖并不在意,他腿长,不怕尹宗佑跑。
回到伊甸考试院,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洗衣物。
陆东植说了要遵医嘱。已经脱光的尹宗佑将要拧动淋浴头把手的动作突然顿住,仅犹豫了几秒钟,便又打开了。
温热的水流洒在脸上、身上,受伤的地方刚开始会刺痛,但是很快便适应了、麻木了。
不要再想陆东植。那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人家过得好好的,没必要把他拉进泥沼。
要想逃出仿佛没有尽头的阴暗隧道,还是要靠自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