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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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写的什么?出什么事了?和我有关吗?”

秦临满脑子疑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前,习惯性地想伸手揽着床上那人,动作却被他冰冷的目光冻住。

段止观草草穿好衣裳,下床往外走。

“你不能走,杨丞相的人可能就在外面看着,你现在走就说不清了。”

秦临追上去抱着他,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边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他突然很害怕。

“放开我。”段止观的话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挖出来的,冷淡得没有一丝语气。

秦临将怀里的人按在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话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我说过了,你今夜是我的,你再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再放开,再也不会……”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已经彻底慌了。

而段止观则高声吼了一句:“秦临!放开我!”

听到这句话,秦临终于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真生气了。

他松开按着人的手,段止观就夺门而出。

他没来由地生了一种感觉,觉得那个人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了。

没时间想太多,他又怕段止观大半夜出门乱跑会出事,就远远跟着,却只见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他就再没有跟过去的借口了。

回到屋里,段止观第一件事就是点上灯,将手里皱成一团的信又读了一遍。

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多少遍,内容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笨拙地爬上床,靠上叠起来的被子,抱着双膝坐着,露出一个惨笑。

之前,秦临府上的两个亲卫说匪徒跑来了金国,段止观便觉得那伙匪徒是金国派来的,所以让宋稂清帮他查秦金交界处的出入记录。

宋稂清这封回信上说,他查到那天确实有一伙面目凶恶的人进入金国,只是不知道是如何通过边关的。

他还查到,那伙人在去边关之前,先去了一趟秦国在附近驻军的大营。

宋稂清怀疑,他们之所以会绕道去一趟军营,是为了从那里获得进入金国的信物。

信到这里就写完了,然而接下来的事,轻而易举就能推断出来。

那段时间,秦国所有在边境的驻军,都是由二皇子秦临一个人最终负责的。

那么多人通过军营取得信物进入金国,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即便不是秦临亲自策划的,这个方案也必须经过他的准许才能执行。

也就是说,杀害段国战俘,再把匪徒送入金国,这整件事他都同意了。

始作俑者也许另有其人,也许是金国,也许是别的什么人,但是他同意了。

他同意了,就是他做的。

杀战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除了报复当时那个“偷军情”的自己。

尽管后来知道是他误会了自己,尽管他觉得愧疚想要补偿,尽管他如今对自己的好丝毫不亚于从前……

可那三百个战俘的死,就是记在了他头上。

对于自己或者段国,他就是仇敌。

虽然因为盟约,自己现在不能去报复他,但也不应该和他再有什么盟约之外的纠缠。

夏末的夜晚,暑气消退,四下阴凉,一盏摇摇晃晃的烛光,无法温暖一室凄清。

段止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身体,到处都是那个人的印记。

那明朗的笑容忽然七窍流血,像是刚把无辜之人吞进肚里,他们的鲜血从这个人的身体中漫溢开来。

段止观突然觉得自己很脏,过去这段日子,居然和仇敌走得那么亲密,好似浑身都沾上了杀戮后的血腥。

带着一腔恨意,他下床,把院里的水缸搬进屋里,脱去自己全身的衣裳,舀一瓢水从头上浇下来。

洗不干净,就一瓢接着一瓢。冰凉的水珠迸溅,他浑身开始颤栗。

好冷啊……为什么不是温水?

温水……

脑子里乱作一团,情绪和思绪互相纠缠,一股疲惫漫上来,他来不及收拾屋里的狼狈,随手拿毛巾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就整个人倒回床上。

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后半夜身上冷,却连打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头疼欲裂。

这是他次日清晨醒来时的感受。

屋里地上全是水渍,毛巾和衣物散乱一地,床单被自己睡得乱七八糟,被子却仍完好地叠放着。

床边放着一张揉皱的纸。

他这才想起昨夜看到了什么,心猛地一揪。

这时传来敲门声,门外还是那个熟悉的话音:“止观,你睡醒了吗?我来给你上药。”

段止观深吸两口气,尽力摆出平静的语气:“不用了,你走吧。”

一阵沉默后,那话音听上去仍然轻快:“那我给你放在门口了。这几天我不出门,就在屋里,你要是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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