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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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这样月色澄明的夜晚很多。

三岁时随着众皇子在国子监读书,就他年纪最小,就他不是明宗帝生的。大家都不和他玩,捉弄他,打骂他,有皇子弄坏了桌椅,可所有人都说是他弄坏的。

那晚也是玉盘似的圆月,先生罚他在园中跪着抄写《中庸》,没抄完不准回去。月光像雪一样,冻得他骨头都疼,娘亲和爹爹从府上跑来,将他搂在怀里,唤他“阿玥”,说“跟爹娘回家”。

七岁时明宗皇帝薨殁,朝中有人弹劾安王世子勾结戎狄,意图篡位。头顶月色溶溶,一群穿着寒甲的人冲进屋子,将他从榻上拽下来,给他捆上了铁链。

娘亲扑过来将他护在身后,唤他“阿玥”,说“我儿仅七岁,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爹爹披衣跪在阶前,头磕出了那么大一个青紫包。

后来爹爹被收回兵权,而他则被软禁在王府改过自新。

十四岁他过生辰,又是月圆,他被一群黑衣人当着爹娘的面掳走,他娘拼了命扑上去揪住那黑衣人的衣裳,结果被他们一剑削断了胳膊,再一剑砍了脑袋。

血染红了月,烫得他心如火烧。

阿玥已经有十六年没有人这么唤他了罢

景玥慢慢摩挲着墨玉扳指,那天在醉仙楼陆逊这么唤他,真好听。所有人都想杀他,但是陆逊不杀他,还唤他“阿玥”,真好。

夜渐深,床帏银钩泛起幽幽白光,一抹沙哑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呢?还不睡?”

是陆逊的声音。

景玥回神,他偏头看去,枕边人浓睫半掩,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月光洒在他脸庞,似镀了层糖衣,他真想凑过去舔一舔,尝尝是不是甜的。

喉头微动,最终还是忍住,他仰着头,轻声道:“我想我爹娘了。”

“老安王和王妃么?”陆逊轻轻笑了,“你装失忆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肯说一句真话了?”

景玥抿了抿唇,默然半晌后偏头看向陆逊,“你甚么时候发现的?”

“那日水潭沐洗的时候。”陆逊翻了个身,他用胳膊半撑起身子,堆在枕边的墨发披了满肩,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他道:“你戴上了那枚墨玉扳指是老安王的么?你总会无意识地摩挲扳指,这个动作恐怕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是你心思太细腻了。”景玥扯着嘴角闷笑一声。

蓦地,他突然猛地翻身将陆逊压在了身下,青丝缠在一起堆在枕边,月色落了他们满眼。

陆逊神色不变,抬眸淡淡地和景玥对视。

景玥轻声道:“还有一些话也是真的,我没装。”

闻言陆逊嗤笑一声,“甚么话?你对我说得那些情话?”他偏头将目光移开,勾了勾唇角,似是自嘲又似是讥讽景玥,他道:“你我都是扯谎惯了的,王爷何必拿真心换假意?”

景玥脸色微微一变,他皱眉,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拥着陆逊,将头贴在了陆逊胸前,轻声道:“还有十几日便到平江了,你就当我失了记忆,再哄哄我,唤我一声阿玥。”

“想让我唤你阿玥?可以。但你必须帮我办一件事,咱们等价交换。”陆逊沉声道,他抬眸看了看窗外,月头已经西落,天要亮了,他道:“从监锦司手里把陆三爷接出来,之后让他先待在你身边,等我给你传讯,你再将人给我送到陆府来。”

“好。”景玥点点头,干净利落答应,他抬手轻抚陆逊的薄唇,轻声道:“你在陆府多加小心易弁而钗也不是甚么羞辱人的事,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你再撑几日,开阁一过,我便向皇帝讨了你来,将你留在我身边”

陆逊张口,用银白的牙齿细细啮咬景玥的指节,打断了景玥后边的话。

七七开阁是原主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原书中陆三爷惨死在逍遥谷,原主没了三爷势力相持,开阁时被陆远夺去家主之位,开阁后被陆家长老送到安王府当王妃,没过多久又传来父亲陆峰被杀、母亲殉情的噩耗,双亲尸骨还未寒,陆远便以“易弁而钗,媚色侍佞”的罪名将原主逐出陆家。

原主无依无靠、孤苦一人,在皇权争夺的洪流中踯躅挣扎,最后还是成了被楚皇遗弃的一颗废棋子,惨死他乡。

易弁而钗确实不丢人,但是他杀陆远、废瑾月、联安王,苦心布了这么大一盘棋,为的就是不嫁入皇族,为的就是逆天改命,如今景玥跟他说甚么向皇帝讨了他去,他陆逊不愿意,也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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