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筹划了几天，银珠就坐车去了李娘子那里。李先生教着书，手底下不缺家境尚可的小郎君做学生，若是能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就算考不中什么，也是读书识字学了为人处世的，总比瞎抓一个要好的多。

银珠进了门，吃了一壶茶，跟李娘子细细把原委说了，虽然不好说公爹的不是，也半吐半露地把事情说的仔细：“……家里想定下的人家虽然富裕，但实在岁数太大了些，娘子想想，我家大妹妹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要是找这么个这么嫁了，以后再不能添个一儿半女的，那日子还有什么过头。我想给她赶紧找个年纪合适的小郎君，把那边的事推了，只恨不认识什么人。还得来求娘子帮忙呢。”

李娘子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她一向宠着静姐，哪里能听得了这种不顾孩子终身的事，很是洒了些泪，感慨了几声，拿着手绢擦着眼睛地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用求呢？不过伸伸手的事罢了，若真帮了明大姑娘，也算是我积了一份功德。”

银珠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城里除了李娘子，她并不认识什么人，若是李娘子不答应，少不得还得让明棠去他同窗里找。他们做哥哥嫂子的，总不能越过公婆去替妹妹找媒人。

明棠虽然比明珍大了六七岁，却在秀才里还算是年纪小的，要是真找起来，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未娶亲未定亲的同窗去。

况且男人之间说女孩的婚事，怎么想怎么不妥，要是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嘴里还不知道编出什么话。现在李娘子答应了下来，省了他们多少的事。

李娘子是个细心人，既然答应了，就再也不敷衍。她垂着头在心里把认识人家的子弟过了一遍，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拉着银珠的手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是我亲戚那边有一个侄子，他祖爷爷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到了他这一辈，我们家里男孩少，都是当至亲骨肉来处的。今年十五岁，跟着南边的老先生读书，是个老实勤恳的孩子。他家是做粮食生意的，店在城南那边开着，虽然不及你们家买卖大富贵，也是吃喝不愁，有丫鬟仆妇伺候。”

她语调和缓，说了优点又开始说不足，并不因为是亲戚而有所隐瞒：“只是若说门第，肯定是比不上明家的门第了，而且他自己才学有限，比不得你家郎君，老李当初跟我叨叨了半天，说他最多也就中个秀才当当，万一时运不济，估计连个秀才也考不上。”

银珠笑了起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是有些余钱，可里头怎么样您还不知道？我还怕那和睦人家看不上我们呢。而且我们大妹妹虽说长得好些，可不是活泼性子，平日也是安安静静的，去个安稳人家最好，若是个大家子，我都怕她处不来。”

李娘子点了点头，银珠既然亲自找了，她这个小姑子肯定也不是娶不得的，又说长得好，哪怕跟明棠只有五六分像，那也是个美人了：“既然这样，我便去问问我哥哥的意思。你也回家商量商量，若是可行给我捎个信来，咱们也好准备下一步，若是真能成就一番姻缘，也算是咱们的一桩善事。”

银珠正要这个结果，她对着李娘子好好感谢了一番，回了家后就叫人去请明珍来说这件事。

孙姨娘本想跟着来做主，但秀荷得了吩咐，一句“奶奶请姑娘说话，姨奶奶有事先忙吧”就把她堵了回去。

明珍一个人踹踹不安地跟着秀荷进了屋，一见银珠眼圈就忍不住红了一圈，但却还忍着不哭：“嫂子……”

“你先别哭，请你来就是为了你的亲事。我也不同你说虚话，这些事得自己拿主意才好，”银珠冲她点点头，让小丫鬟给她上茶，“我今天去了你哥哥的先生家，他家娘子有个堂侄儿，今年十五岁，跟着南边一个先生读书，家里是做米面买卖的，但只是普通人家，不如咱们家这般富贵，你自己想想，可是愿意不愿意？”

明珍听了这个，低头扭着手帕子，她一门心思只有不嫁那个布料商人，其余什么都没想过，未来丈夫是个圆还是个扁的，好像也不怎么重要。

“我愿意，”她沉思了一会，开口答道，“嫂子给我瞧的人家，肯定比老爷选的要好。”

银珠听了“老爷”二字笑了一笑，明珍为着这事心里对明老爷有疙瘩，连着称呼都改了口，但明老爷毕竟是她亲爹，将来如何谁能说的明白。

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自己一个做嫂子的可不能也晕了头，现在不让她想清楚，将来婚姻不顺，还不得骂到自己头上：“我选的人也不一定就好啊，我自己也没瞧见过，而且他家也不如咱家，你去了未必不会感到委屈。况且那小郎君说是学识平平，将来在读书上也出不了什么大出息。”

银珠听了这话，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她生的貌美，虽然还没有长成，但柳眉杏眼，梳着发髻，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咱们家虽富，但人心如此，还不如贫些，嫂子放心，只要人没毛病，我再没有二话。而且他学识好不好也不要紧，我又不是才女，也不是官家小姐，不同他计较这个。”

银珠听了放了一半的心，想起孙姨娘，又问了起来：“可是看姨娘怎么想呢？”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嫂子不必问，我要嫁姨娘总拦不住。”明珍拍板定了主意，“若是能成，我这辈子都感念哥哥嫂嫂的恩德。”

得了明珍的意思，晚上银珠又与明棠细细说了一遍，明棠听完，第二天散学就走了一趟城南，看了一趟程家粮铺，回来就点头应允：“铺子虽然不大，但里面却干干净净，伙计也客气，请老板出来说了两句话，看上去也是个实诚人，总归是师娘的本家，想也不会差了。”

银珠见明棠也同意，隔天就让小厮送了信给李娘子。李娘子接到信就坐车去了她这位哥哥家，同她嫂子程太太一说，自然都是欢喜。

若是放在过去，恐怕程太太还看不上明家的的庶女，但明家大郎进了县学，再去结这门亲可是一点都不亏了。

她晚上同程老爷商量，听程老爷说明家那个郎君亲自来店里看了，心里更是衬意，没过几日就打发媒人上门提亲。

银珠一得了信就叫小丫鬟日日在门口盯着，等到媒人真的进了门，她已经稳稳地坐进了金氏的屋子，喝着茶等着程家。听那媒人巧嘴说了一车轱辘程家郎的好话，不禁掩着嘴轻轻笑了一笑。

金氏自然是不同意，明老爷都定了人家，她哪里会去违了他的意思。况且明珍一个惹人厌的姨娘生的庶女，她巴不得她嫁的不诚心，眼前这门亲事虽然是低嫁，但和个年龄相仿的小郎君做原配夫妻，怎么也强过跟着一个岁数大了几十岁，儿子女儿都成了家的男人做继室。

她心里烦闷，一张口就是拿大帽子压人：“不是我们家瞧得起自己，可我们这样人家的小娘子怎么也得嫁一个门第高些的才是……”

媒婆听了这话也不恼，头上插的大红花随着她脑袋直摇晃：“太太说的很是，咱府上这样的富贵，找个官老爷的公子也不是难事。只是那高门大户难免规矩多架子大，太太这般慈和的人，怎么舍得女儿进去吃苦，找个门户低些的，丈夫敬公婆疼，那日子才美呢。”

金氏心里啐了一口，谁是她女儿，奴婢生的孩子来当她女儿，也不拿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她脸上神色不好看，刚想开口驳回去，坐在一旁的银珠就先开口说了话。

“妈妈说的可不正是这个理儿？”银珠眼角含笑，像是在说明珍，又是意有所指，“女孩还是在家里自在，去了那大户人家岂不是步步风霜，时刻忧着心呢。”

金氏一噎，又听银珠回头跟她说道：“我们太太最是疼大姑娘的，再不会把脸面看的比情分重，而且家里要是哥哥也读书，姐夫也读书，我们二郎也肯定能跟着上进。”

程家请的媒婆人精一个，哪看不出关窍？小眼睛精光一闪，顺着银珠的话就笑了起来：“奶奶这话说的有远见，结亲结两家之好，以后就是正经亲戚了，程家小爷是个实诚不过的人，以后大舅子小舅子有什么事，他必定当自己的事来办呢。”

金氏听银珠和媒婆你来我往说的热闹，被堵的一句话都不好插嘴，扶着头开始装晕，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直说自己身上不好就要打发人走。

程家请的媒婆一看这情景，堆着笑就告辞，走到门口被一个穿绿衣服的丫鬟拉住，笑盈盈地给了她五两银子：“这是我们奶奶吩咐给您老的，我们大爷过去是程家姑老爷的学生，这亲上加亲的好事还得请妈妈帮忙。”

那婆子一看有银子，立马喜笑颜开，她一边笑一边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道：“程家是诚心想求大姑娘呢，若是老爷太太答应了，再没有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