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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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搜罗出面粉鸡蛋,还找出一大块腌肉,两根小葱,她干活麻利,揉好了一块面团,银珠接过手来,吩咐她把腌肉切片上笼,自己把面擀薄切条,放热水煮熟,又打入几个鸡蛋,连汤带蛋带面,一齐放进三个碗里。

秀荷麻溜把肉蒸好拿了出来,银珠一半给了明棠那碗,一半给了其余两碗,再撒上些葱花,分两个食盒装着。

进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把东西接了过来:“怎么还能劳烦奶奶亲自给奴才做吃食,倒是折煞了奴才们了。”

银珠拿帕子仔细擦了手,她倒是不在意给谁做:“你们跟着爷辛苦了,哪能不吃点热乎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让秀荷把钱放在桌上:“王妈妈明天回太太的时候,可别说我们白吃白喝。”

进喜跟着银珠扬眉吐气了一回,心里对这个主子很是有了几分敬佩,他见进宝在院子里倒水,把自己那份给了进宝,拎着明棠那份进了门,见了明棠,开口就是一连串对银珠的好话:“奶奶亲自给爷做了面条,爷趁热吃一口,今天若不是奶奶出面,厨房简直要踩着我们的头!”

他把碗端出来,细细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张婆子气的要骂,被进喜一把拦住:“妈妈看看时辰,小声些罢,您这么嚷,外人又不理会咱们,还不是院里的人不得安宁。”

明棠酒已醒了大半,听了这些话,沉默半响,对进喜和张婆子说道:“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妈妈明天给进宝进喜20个大钱,也算今天晚上劳累了。”

进喜给明棠磕了头,张婆子还不放心,明棠摆摆手:“妈妈不必担心我,我吃完就睡下了。”

等屋子里没了人,他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这手艺算不上顶好,但却是最家常的味道,自从娘不在后,就再也没吃到过。一咬鸡蛋,黄橙橙的蛋黄就滑了出来,再吃上两片腌肉,满口的咸香。一碗汤面下肚,明棠才觉得自己浑身暖和了起来。

他捧着碗,出门瞧了瞧隔壁的窗户,银珠已经睡下,灯都熄了半响。明棠立在院子里,觉得自己冤枉了她——他竟然把她当成金氏的人,殊不知她如此心善,竟然还肯对着他这么个人伸一把手。

而此时银珠睡得正香,她入梦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天该如何从金氏那里讨回公道,完全没有想到大晚上的,明棠居然立在窗前伤秋感怀。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王婆子就跑去和金氏告状,金氏刚刚起来梳头发,红果打开妆匣子给她看首饰,王婆子就跪在地上一顿念叨,埋怨明棠大半夜回来,他院里的人把厨房搅和了个鸡飞狗跳。

“大奶奶可是个厉害人,领着小厮丫鬟就来厨房翻东西,老奴拦都拦不住,”王婆子脸上带着愤愤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家的呢。”

金氏在铜盆里洗过手,正拿毛巾擦着,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日,抬起眼来问道:“今早二郎要吃薄皮虾仁紫菜包子,你可做好了?”

王婆子一噎,赶忙笑了起来:“二爷要吃的东西奴才怎么敢不尽心,早就包好放在笼屉上了。”

金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王婆子见势不妙,赶紧磕头退下。红果见她走了,一边给金氏整衣一边笑了起来:“王妈妈越发没了成算了,这点子事还要来烦太太。”

“她是个糊涂的,大郎媳妇可不糊涂,”金氏坐在榻上喝茶,“不然昨天能带着人去?今天她来了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

她说了这话,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大郎媳妇是个和软人,没想到也没那么好惹,当时媒人还说她家境差年纪小脾气好不知事,看来也不尽是实话。”

“太太宽心,论起来也是王妈妈办差了事,奶奶能对着太太说什么,”白桃拿着小香炉摆在了桌上,”不过罚王妈妈两月月钱罢了,还能怎么样。况且太太不提,奶奶也未必敢把这事翻出来呢。

等银珠来请安,金氏已经笑意盈盈的一切如常。她等了半天,见金氏说着些闲话,半点不提昨天之事,心想莫不是要把这事轻轻揭过?

若是揭过,这闷亏就算是他们自己吃下了。银珠喝了一杯茶,往日这时候她就该走了,可今天要是这么走了,昨天的事就真当无事发生了。

“媳妇有件事像和太太商量,”她瞧着金氏左右不开口,索性自己先说,“不知道太太允不允。”

“哦,大郎媳妇可是为了大郎的事?”金氏一脸关切地问道,“听说大郎昨天回来的晚了,你们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该劝也劝着他些,若是我去说他,大郎怕是不爱听。”

银珠心里一晒,金氏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是来告明棠状的,还显得自己软弱无能,放着新婚丈夫出去也管不住,她面上颜色不改,仍然是一片笑意:“大郎昨天已有了悔意,媳妇倒不是为了这事来求太太的,我是想爷们有时候出门应酬,回来晚了也是正常,但毕竟夜深了,再去麻烦厨房也不好,不如在我们那院子里置个炉子锅灶,自己可以煮个粥啊下个面条什么的,也省了公家的事。”

明家没有哪个院子里有小厨房,金氏自己的院里是不用,她或者明梁要什么,厨房都做的又好又快,而且从来不要钱,其他人就没这个好口福了,除了一日三餐并两道不知道做了多久的点心,哪怕再加一碗杏仁糊糊,也得交上十来个大钱。

有时候厨房忙起来或者懒怠了做,直接拒了也不是稀奇事。明珍过去院里倒有一个小灶,孙姨娘身边的丫鬟会做汤水小食,专门做给她吃的,但金氏进了门后跟明老爷说一家人没分家哪有用两个灶的,也就直接给封了。

今天银珠提了这事,她第一反应就是驳了,把明棠打发到远远的小院去住,还给他修上小厨房,倒让他自己当家做主快活了。

而且真的弄了,公中难道不出钱买柴买碳发米发油,每月倒还得给他们多发东西,要是让各人拿着月例银子自己掏,让明老爷知道,倒显得她多小气似的:“家里不就有厨房,吃那个便是,再弄上一个,你妹妹们不得也要,一家子几口人,一院一个厨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分了家,像什么样子,还废银钱。”

“太太说的是,只是厨房的妈妈有时候精力有限,哪能顾的所有,昨天大郎回来想吃口热汤水,王妈妈劳累,我就去厨房做了,”银珠捏着帕子,一脸恳切,“结果离的远,拿来就有些凉了。”

金氏没想到银珠一点王婆子的不好没说,可句句都在怪罪她怠慢,哪有府里有下人,让做奶奶的亲自去动手的道理,她左右思量,开口和缓道:“那是她懒怠,罚她月钱就是了,只是小厨房这事还是罢了,开了这例大家都弄起来,帐都不好算。”

银珠见金氏不松口,也不再多说,告辞退下了。秀荷扶着她的手,等离了正院才悄悄说道:“奶奶想要炉子,咱们自己弄一个便是了。”

“哪有动火的事不告诉当家人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一星半点差池,可不都怪罪到咱们身上了?”银珠一边走一边皱了皱眉头,“太太这是轻轻放下了,再死缠烂打倒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一样。”

等回到小院,银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明棠居然还没有出门,不仅没有出门,还把她的早饭都摆在了堂屋,不仅如此,他一见到她来,还站起来迎了一下。

银珠惊奇地看着明棠,见他别别扭扭的在地上转了个圈,犹犹豫豫的低声说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银珠心里了然,原来是为了那一碗面的恩情,便点了点头:“大爷不必谢我,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当是我谢大爷当日回门时为我说话吧。”

银珠不提回门倒好,一提回门明棠更是羞愧,他又想起银珠进门还给母亲供了佛经,更显得自己胡乱揣测心胸狭隘。又想起银珠姐夫有功名在身,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转念又回忆起昨晚被人嘲弄,累得母亲妻子都被口舌。

他站在那里踟蹰半天,心里想法一个闪过一个,纷纷扰扰,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银珠已经坐下吃饭,连忙陪着坐下,千言万语绕过来绕过去,最后只吐出一句:“我,我日后定会改了。”

银珠正觉得今天的早饭难吃了不是一点半点,突然听他这么说,心里诧异,她抬起头看看,不知道明棠是受了什么刺激:“大爷若是改了,那确实是好的。”

明棠一听这话,浑身舒坦,银珠果然是对自己好的,还勉励他。他一张俊脸红通通的,还未开口再表上几句决心,对面已经吃好告辞回了房。

秀荷也是满心惊奇,扶着银珠回去的时候,甚至回头望了一眼。等进了里屋,她趴在银珠耳边充满好奇地悄咪咪问道:“大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脾气这般好?怕不是终于发现奶奶的好了?”

银珠也不知道明棠怎么吃了一碗面就转了性,她摇了摇头,接着看自己从明琼那里借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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