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明棠和银珠坐着车往明家返，他这次来见明老爷和乔三郎都对他客气，心里高兴，但看看银珠的脸色，却觉得她不像是回了娘家，倒像是干了件烦心事。

“是你大姐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他还记得上次回门金珠那阴阳怪气的样子，他自己兄弟姐妹之间算不得和睦，这种情景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银珠拿手撑着头，金珠一向那个样子，再不能见别人比她好，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可是她娘亲这想头却是着实没有料到：“我姐姐打小就这样，并不是什么事，倒是我娘，想的是越来越远了。”

她轻轻冷笑一声，看向了明棠：“她问我二郎的事，想给我妹妹订娃娃亲呢。”

明棠当即愣在了那里，明梁和银珠的妹妹虽然年纪相仿，但现在连事理都不清楚，哪能谈婚论嫁，再说就是正当青春，金氏也不会同意，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怕是公主娘娘下嫁她也能挑出毛病来。

明棠沉吟了半响，觉得这事确实烦心，可他面上还是一片平和之色，安慰银珠道：“岳母怕是随口一说，他俩年纪都还小呢，谁知道长大是什么样子。”

“我劝娘也别作这个想头，她这是看我稍稍顺了一点，就想着妹妹的好处了。”银珠不乐，家里原来看明家是个坑，连金珠都不叫嫁，现在看她过得还行，五六岁的娃儿都想往里塞，“太太想给二郎找个什么样的，难道我还能插嘴？就是让我说话，我还要说我亲妹妹不成？哪有一家子姐妹都嫁一户，好像没别人了似的。”

明棠自然知道金氏将来想给明梁选个什么样子的娘子，总逃不过家大业大温婉贤淑八个大字，就现在而言，银珠这个小妹妹和这俩词都没有分毫关系，她断断不会再选沈家。

可他看银珠皱着个眉头，怕她为这点子事不高兴，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话：“要是三妹像你一样好，她说不准就真答应了。”

银珠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瞎话，心里好笑：“难道太太挑我做媳妇，是为我什么好处吗？”

自然不是为了好处，金氏把这桩亲事定下来，张婆子对着他哭了一夜，直说金氏为人太不要脸，进门的时候霸占了哥的屋子让人欺凌哥儿不算，现在还选了个农家女，要把哥儿的将来也给毁了。但现在看看，银珠却比城里富家姑娘强，她对自己又好，为人又和善，可不是满身的好处？

“我，我觉得你很好，做媳妇也很好。”明棠涨红了个脸，说话也有点结巴起来，“都是好处。”

银珠实在没料到明棠说这个，有点震惊地看着他，不太明白明棠怎么没有言语之间讨伐金氏诉诉苦，反而突然开始说这些了。

而且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他媳妇，但媳妇的事却丝毫没有做过，不仅没有做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怎么就“都是好处”了？

也许是银珠的表情太过惊讶，明棠自己羞涩了一会，一抬头看见银珠的脸上的神情，赶紧把笑稍微收敛了一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银珠赶紧转过头去看风景：“没什么。”

明棠看着银珠不再搭理自己，有点郁闷，他低着头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感觉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又去拉银珠的袖子：“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被发好人卡的银珠被明棠的动作唬的一抖，她左右看看明棠这张俊脸，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磕了脑袋：“你以后会碰到更好的姑娘的，我算不得什么。”

她带着点语重心长，带着点推心置腹口吻地同明棠说道：“我知道太太为什么聘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门亲事，没关系，我也是稀里糊涂就被爹娘给应下来的，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小娘子，若是想纳成妾我绝不拦着，若是想娶为正妻，咱们写个和离书就一拍两散，肯定不拖累了你。”

明棠从没有想过要纳妾或者和银珠一拍两散，他有点委屈又有点惊慌，觉得自己刚才没顺着银珠说不要二郎和玉珠结亲惹了她不快，自己家虽然有几个闲钱，但实在说不上是和善的人家，她不愿意小妹嫁进来也是情有可原，想到这里，他连忙对刚才的话进行了说明：“三妹不嫁进来很好，明家实在没什么可嫁的。”

话一出口，又想起自己好像也姓明，这话把自己也给贬了，但再一想自己过去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骂错，银珠嫁进来是有点委屈，一时间纠结了起来，啃吃了半天又补充道：“但我会改好的，可以嫁的。”

银珠听了这话，看他的样子活似见了鬼，明棠见状，又赶紧说道：“我不纳妾，也不娶别人，我就喜欢你。”

银珠实在想不通明棠怎么突然喜欢上自己了，一双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你喜欢我什么？”

明棠立刻明白这是个表达情感的绝好机会，他想了一大堆话，如果说银珠对自己好，显得好像贪图人家好处，如果说银珠长得漂亮，自己的样子又太过轻浮，他左思右想半天，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不喜欢你。”银珠答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明棠当即就愣了在那里，他还正准备美滋滋地听银珠的夸奖，听银珠这么说，半天反应不过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对你不好吗？”

这话说的很直白，银珠回忆了一下，也非常直白地回答了：“难道你对我很好吗？我嫁进来第一天，连人都没有见到。第二天，如果不是我提，甚至婆母你都没打算让我祭拜。三天后回门，等了一上午都没有你的踪影，我都做好一个人回家的准备了。之后咱俩一个月都说不了一句话，就这个样子，我不喜欢你不是正常吗？”

她掰着指头说完，看明棠脸色铁青，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又安慰他道：“不过这些我完全理解你，咱俩成亲又不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搭理我实在是太正常了。而且你现在对我已经不错了，咱俩这个关系相处不是挺好的？”

明棠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银珠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他有点想哭，微红着一双眼睛问道：“你不喜欢我，干嘛还要帮我的忙，给我煮面吃？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银珠再没想过这些能成了喜欢明棠的表现，她给明棠煮面，是因为厨房踩在了她的头上，给他帮忙，是因为吃了他好多点心，但她看明棠一脸的泫然欲泣，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些残酷的真相：“我对明琼和明梁也好呢。”

明棠自然知道她跟自己这些个弟弟妹妹关系都好，连着金氏，她都能笑眯眯地说话。想到这里，明棠不禁垂了头，泪珠子啪的往下掉，他生的好看，脸又白净，伤心的时候也比别人更惹人心疼几分，看的银珠开始在心里做自我检讨，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不中听，想了半天，掏了手绢给他：“别哭了。”

明棠看着这块绢帕，想起银珠的种种好来，他微微抬头，眼前的少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让他立刻不想哭了。

明梁和明琼和她非亲非故，她对他们好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明棠在心里安慰自己，而且她进门那么久，自己也没给她好脸色瞧，现在她说一个不喜欢，岂不是应该的，若是换成他明棠，别说不喜欢，不恨死就不错了。

可她不仅没恨死自己，还帮了他的大忙，想到着，明棠又有点惭愧起来，有点后悔自己在这里哭天抹泪，实在是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他把脸擦干净，眼睛还是有点红，却平静了下来，郑重地看着银珠说道：“我过去多有冒犯，惹你不痛快。但我现在都要改了。我喜欢你，不会再纳妾，也不会再娶别人。等我以后再考了功名，咱们就搬出明家，自己买个小院子住，不看任何人的眼色。”

银珠万万没想到明棠居然能计划的这么长远，感觉自己一贯的认知出了什么问题，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明棠就接着说了起来：“你，你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你嫁进来是岳父岳母的主意，你以后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不会拦着你。但你现在没有的话，不妨看看我，反正咱俩已经成亲了……”

他红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现在有了秀才的身份，而且长得也挺好，我娘从小就说我长得比一条街的小孩都好看，而且家里也不是穷的吃不起饭，还有点余钱，你看，也不算一个坏选择……”

银珠看着明棠那张俊脸，他刚哭过，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眼睛还有点肿，可仍然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她心头一跳，慌慌张张地扭了头看向窗外，再也不和明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