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第十七章(2 / 2)
“我派藏山老祖曾在巽风台上悟道,立下一道规矩,是谓门中弟子若有仇怨,尽可约战于巽风。”
苏小满手指搭在小猫背脊上,仿佛泥人一般佛系顺毛。最后,她慢吞吞地说:“七尺圆台,生死不论。”
“一只小宠也值得你如此宝贝?”
林慕妍捂着心口,泫然欲泣:“什么巽风台不巽风台,我只要你给个交代罢了。”
苏小满下巴微扬,唇角弯出三分嘲讽:“有本事巽风台上请,这就是我的交代。”
“且看林大师姐,敢不敢应。”
林慕妍支支吾吾半晌,又垂泪不语。
“你们灵药峰首徒稳在练气大圆满已有五年有余,又是灵药峰上天天炸炉……哦不对,是连二品丹都练不成的天才丹修。”
“听说厉害非常。”
宁禄之扫了一眼她怀里挣扎的小猫,挑眉唔了声:“林长老,你这闺女不会真怕了我家小师妹这么个刚入门,连道统都没选过的小弟子吧?”
“这里哪有你饶舌的份。”林长老皱眉,不屑道:“我儿自然是门中栋梁,区区一只小宠予她顺气又如何?”
这位真是位颠倒黑白的好手。
每一位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位三观不正的熊家长。
另一位灵药峰长老却点头附和:“本就是这小弟子出言不逊,有错在先。”
“我徒何过之有?”
慕长陵语气平淡,掷出的茶盖却凌厉如有罡风。险险擦过两个长老喉骨,订上他门背后那面墙。
他轻轻揩了指节溅上的水珠,“抱歉,一时手滑。”
那长老涨红脸颤抖不迭,只感劫后余生。
死死盯着早不是化神剑修的慕长陵,指桑骂槐:“区区黄毛小儿,戾气却如此之重,如何能胜任内门亲传的位子!”
掌门拊掌拍案,内门众人脸色尽变。
苏小满却向上首的师长们摇摇头,向前一步:“我只不过陈述事实,长老们言下之意岂不是觉得咱们老祖定下的规矩有错?还是说,长老们当真有意改立道统,叛出归藏?”
那长老手指颤颤巍巍,磕磕巴巴倒喝:“你、你空口白舌休要污人清白!”
苏小满似笑非笑:“哦,真是清白吗?”
“弟子从前在祁阳曾经听人说,归藏外门几位长老与大衍剑宗来往甚密,颇有些如胶似漆的味道呢。”
她捂着嘴哎呀一声,主动敛眉谢罪:“凡俗中人饶舌,平白脏了长老这一片赤胆忠心。我这区区黄毛小儿果真是不辩流言真假,长老们不会怪我吧?”
众长老:……
好赖都叫你说全了,我们能说什么?
林长老拂袖冷哼:“少在这里巧言令色。”
“今日掌门若不给我儿一个交待,请恕林某以后不能再向宗门上缴灵丹。”
掌门气得肝疼:“你灵药峰中人开炉炼丹,所用一切灵草火精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林长老若想翻脸不认,那咱们干脆就一拍两散。”
“也恕我璇玑峰不再予你们一分一毫!”
堂中气氛骤降。
冗长的沉默中谁也不敢开腔。
掌门叩着茶案一角久久难以平复,他素来知道外门长老瞧他不惯,更是对慕师弟一脉多有排挤。不想近年来变得如斯蛮横,明明是灵药峰的人先动手,却倒打一耙要他这小师侄给个交代。
简直岂有此理!
“师伯,小满还有话说。”
掌门一摆手,“尽管说来。今日有师伯在此,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我等修行之人,本就是与天争命。”
苏小满低嗤一声,偏奏到林大师姐跟前去意有所指:“如此畏首畏尾,只会欺弱辱小,树靶子,扮可怜。倒不如早早死在巽风台上,不必出去丢我归藏的脸。”
林慕妍不经激,从林长老怀里挣扎着坐起来:“要战便战!”
“只是万一丢了命,可莫要来赖我以大欺小。”
“林师姐,您可总算爽快了一回。”
苏小满乜她一眼,大惊小怪说:“我都要以为你这嘴也被打瘸了。”
林慕妍气得呕出一口黑血,你你我我半天干脆闭上嘴不跟她吵。
反手立下生死契,以精血结阵。黑红相间的阵纹如水一般在脚下铺开,若有人想违背誓言,便要付出神魂为代价。
这样恶毒的法阵惊动了她怀里的小老虎。
他皱着眉,想要开口打断。
但苏小满强行把探出来的小脑袋按回去,滴血合阵。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冷极了:“半月后巽风台上,新仇旧恨,咱们一一清算。”
“大伙儿不必动怒,小辈间的切磋罢了。小打小闹,有来有回,倒用不着专程找家长出头。”
宁禄之逮着茶杯,乐悠悠跟她打着配合给这事儿定性,“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家师妹性子顽劣,可千万记得等闲莫要招惹。”
……
陆斩风心情复杂极了。
他是天生地养的白虎,生而强大,经他庇护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却从未有过这般被人明目张胆的偏袒,蛮不讲理回护的时刻。
她明明那么弱小。
也没正经学过几天术法,如何敢以命相搏?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从璇玑峰回到撷芳殿。
终于,陆斩风垂眼盯着爪子,出声问:“明明知道敌不过她,为什么还要——”
还要为他出头。
她该知道的,小小练气大圆满的人修,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就算那堂上喋喋不休的十几个人联手,也奈何不了他。
这几日虽有修炼代替睡眠,但身体还是因为她的精神习惯模拟出浓浓的困意。苏小满脸埋进软乎乎的云被,懒洋洋地晃晃小腿,鼻音微沉:“那不是还有你吗?”
陆斩风:“……”
因为,有他在吗?
他尾巴崩得紧紧的,沉声道:“我会想办法叫你半月内领悟剑意。”
“你应该再霸道一点,就说,就说有我在定不会叫你有事。”
“或者说,天凉了,灵药峰该破产了。”
陆斩风抖抖耳朵,自动忽略听不懂的字眼,他只觉心口微烫,这种感觉熨帖极了。
低低重复一句:“有我在,定不会叫你有事”
苏小满打了一个呵欠,没听见那一句几乎融入风里的低语,含糊着开起玩笑:“有朝一日,等你飞黄腾达了,我就当凡人一家鸡犬升天故事里的那只小鸡崽。我很好养的,嗯,吃得不多,想要的也不多。”
“不过我胃不太好,就喜欢吃软饭。能躺着赢更好,简直能赛过天上神仙过的日子。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我的陆小喵得道飞升。”
她闭上眼闷笑两声,又低着声音,半真半假问了句:“到那时候,你会不会丢下我?”
小白虎尾巴无声晃荡着,脑袋上那一对儿飞机耳又烫又红。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我的”心神激荡,还是单纯因为这个人类而难以自抑。
缄默半晌,陆斩风才矜持地开口回答:“不会。”
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在墙角野牵牛无声无息的开合中,他缓慢而又郑重地保证:“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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