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重(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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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了转眼珠,含笑问:“仙君可记得,你我是何时相识的吗?”

林雪寄道:“记得。”

易见青暗骂,果然是惜字如金,一般人这时不应该来一句“我便是在去年这个时候认识的你”吗?

但林雪寄不说,他也没法逼着人家说。只好道:“仙君要带我去赴年宴吗?”

“嗯。”

易见青眼神黯淡下去:“可我如今的身份……”

林雪寄道:“无需担忧。”

易见青抬眼看他。

林雪寄的声音始终无波无澜:“你是我的道侣。”

……啧。

然而,说是带他去赴年宴,林雪寄却没立刻把他带往乾阳殿,而是领他出了皇宫。

大衍帝国与世俗界的皇室不一样。至高无上的皇帝只是掌握着世俗的权力,管辖着大衍帝国的子民。而与皇帝齐平的,还有李氏一族的族长。

族长不掺和国家管理,只负责族内后辈的管教。这在某种程度上,比皇帝更为重要。毕竟,只有族中源源不断地有人才成长起来,李氏才有足够的力量,能掌控住这样一个偌大的帝国。

而这一代的族长,是林雪寄的父亲。

林雪寄的父亲姓林,是皇帝的表兄弟。让一个外姓人做族长已经极为丢脸,更让人尴尬的是,这个外姓人,身体内其实并没有李氏的血脉。

当年皇帝的姑姑执意以公主之尊下嫁给一个游侠儿,谁知一连数年都一无所出。好在那游侠儿虽然穷了点,却还有几个优点。一么,自然是皮相好,二来,对公主毫无二心。别人劝着他纳妾留个后代,反被他骂了一顿。一辈子只守着公主,只是到了中年,才去收养了一个孩子。

谁也没想到,这收养的孩子竟会成为李氏的一族之长。

这种局面属实十分尴尬,好在像大衍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胆敢嘲笑他们的,也压根没有几个人。

族长居住在白玉京南面的祖宅里,这地方,易见青上辈子也是来过的。这时天还没黑,易见青看到那熟悉的建筑物出现在视野里,联系了一下前情,明白了。

林雪寄这是带他这个道侣来认人呢。

易见青心里觉得好笑,心想,都几百岁的人了,又是修无情道,又是做守门人的,到头来,还不是要落于窠臼?

祖宅里却还有另外的来客。

是那天在皇宫外见到的闲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林雪寄带着易见青进去的时候,他正和林族长相谈甚欢。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相谈甚欢。

林雪寄的父亲性情和前者有微妙的相似之处,都不太爱说话,但林雪寄是性子冷,身上总带着拒人千里的气息。族长却是因为压抑,眉宇间常年笼着轻淡的郁气。

见林雪寄两人进来,闲王便停止了谈话,从袖中摸出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推给族长,道:“我观你近些年气色是愈发的差了,这是我新近练的益气丹,做了些改良,于你约莫有些用处。”

族长便撩了撩眼皮,不冷不热地道:“多谢。”

闲王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模样,“唉”了一声,起身道:“你儿子来看你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说罢,他也不需要下人送,自己甩着袖子走了。

族长把视线移到林雪寄身上:“你怎么来了?”

又看向易见青:“这位是?”

林雪寄也不坐,只是道:“这是我道侣。”

族长眼神闪动,眉间郁气似是更重了些,喃喃道:“……道侣?”

易见青心里一振,来了,林雪寄修的可是无情道,目下却为他,不是,为了林见坏了道心,族长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一族之长,岂会乐见如此祸水?

不想方设法地拆散他俩才怪。

族长盯着易见青看了半晌:“他是不是……老五家的孩子?”

林雪寄道:“是。”

族长的表情瞬间有些复杂:“你把他带过来,可是已经……”

林雪寄却打断了他:“我将与他行合籍大典,劳父亲费心了。”

族长看看他,又看看易见青,眼神复杂极了,有歉疚,有不解,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和这个儿子讲,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你既已有所决定,我自是不会阻拦于你。”

“嗯。”林雪寄点点头,便又带着易见青走了。

从始至终,他们在祖宅待的时间还没有半个时辰。

易见青没和族长说上一句话,而他设想的那些个烂俗戏码,自然也没有上演的余地。

他心里一时很是茫然。

这就,结了?

他闷不做声地随林雪寄走出了祖宅,终于还是咽不下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道:“仙君。”

林雪寄:“嗯?”

易见青问:“族长可会不喜欢我?”

林雪寄低头看他:“此话怎讲?”

易见青道:“我听说,仙君修的乃是无情道。无情道是不可与人结为道侣的,一旦动情,道心便会不稳。仙君身份贵重,我以为……”

林雪寄道:“你不必担忧这些,一切有我。”

易见青顿了顿,恍然大悟。

是呀,如今的林雪寄是谁?独一无二的守门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想做什么事,谁又能阻拦呢?

易见青哂笑一声,是他魔怔了。

想必是先前泡药泉时做的梦太逼真了,竟叫他有些不清醒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几百岁的林雪寄,可不是十几岁的林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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