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下(1 / 1)

加入书签

却说两人从内城门偷偷溜出来后,直接往钟鼓楼方向跑。到了那四方形的楼墩底下,由北券门进入,望着前后左右四通八达的道路,正在考虑是先去东街还是西街,吴靖柴突然拍拍李靖樨的肩膀“欸,我好想看到你的心上人了。”

“哪里”李靖樨连忙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在东街那头看见了岑杙。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绣满祥云图案的盘领阑衫,戴着一顶文绉绉的乌纱软脚幞头,腰间的玄色窄带上悬着一串好看的玉佩挂饰,手上还拿着两串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笑意盎然地从东券门进入,如一缕春风飘过人马喧沸的钟鼓楼道,又从西券门出,恣意地汇入西街的人流中,在身后掀起一片不断回眸的惊叹之色。

“欸瞧见了吗,刚才过去那个人就是岑状元这回我可见到真人了,真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一个路人的赞叹声经过这个桥洞似的半密闭空间的回响,在二公主心中得到无穷的响应。同时也透过券门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真哒快带我去瞧瞧”

一时间,人群掀起一股骚动。在吴靖柴的目瞪口呆中,东、南、北三面券门忽然涌进来好多人,争先恐后地往西券门挤,想要一睹岑状元的风采。这还没完,一些不明情况的老百姓看到人群都往这边跑,也纷纷鬼使神差地往这边跑。更远处的一些人见到前面的人都跑了,自己不跑似乎天塌了要砸到自己头上,纷纷扔扁担的扔扁担,跳马车的跳马车,一起朝钟鼓楼的方向涌来,一下子把过道给填满了。

李靖樨就这样“啊”得一声被人流给带走了,吴靖柴试图从人缝中去抓她的手,但是另一个方向的人忽然把他挤向另一个方向“我靠,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呀”

他不断地咒骂、推攘,试图排开一条缝隙。留风、逐雨在人群中费力地跳起来,大叫“二公主,二公主”但是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声音和汹涌的人潮相比都像是沧海一粟,很快就淹没不闻。

李靖樨被东西南北好多陌生人夹着,头上的玉钗都掉了,也没有空隙去捡,被动地随人潮往一个方向走。她有些着急,想去找吴靖柴,但是四周的人墙像铁壁似的,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她扭头四顾只看到无数张陌生的脸孔,心中不安又害怕。身后有个八字胡的汉子看到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淫邪之色,有意地朝她身边挤。二公主感觉有只手在后面摸了下她的腰,她打了个激灵,猛得回头,却只看到一波人流横冲过来,将她身后好多人像麦秆似的碾倒了。她惊恐地往后退,看着脚底下的人,拼命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上面惊慌错乱的人群踏着脊背踩到地底,抱头蜷缩成一团。

突然人群开始尖叫大哗,“有人摔倒了,别踩,别踩,大家快从券门里退出去”

人群开始拼命往四面券门涌动,她被挤到了一个角上,紧紧贴着墙壁站着,看到旁边有一位中年妇人,正要往一旁摔倒。李靖樨眼疾手快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死命地拽着不让她倒下去。那妇人好不容易从半倒的姿势直立起来,吓得脸色惨白,感激地抓着小姑娘的手,急喘着气说谢谢。

此时钟鼓楼上的官兵开始下来维持秩序了,“过道里的人朝最近的券门走,所有人不准再靠近钟鼓楼”

她们便也跟着人群慌不择路地出了北券门,两个丫鬟找到那名妇人,把她带出了人群“夫人,您没事儿吧,刚才您吓死我了”

那妇人缓了好久,才抚着胸口道“没事,没事,多亏了这位欸,小姑娘呢”

她发现刚才抓着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的妇人,一脸慌张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赶紧丢掉那人的手,赔了声不是,就踮起脚朝券门里望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丫鬟们十分不解。

李靖樨随着人流头昏脑涨地出了券门,也不知道到底出得是哪个门,但见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惊慌的面孔。她想起在楼洞里看到的那一张张被踩到扭曲的人脸,又惊慌又害怕,一边大声叫着“废柴”的名字,一边往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走。

恍惚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带出了人群。那人穿着浅蓝色的袍子,背上的祥云图案和衣袂上卷云的连成了一片云海。用肩膀不断奋力地挤开左右的人流,把她拉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暂避。

李靖樨眼角上还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混混沌沌地跟着那人走。岑杙并不知道刚才那番骚乱是由自己引起,本来想去西街和顾青他们汇合的,结果莫名被一拨人流冲得走不了了。听见钟鼓楼那边传来很多人的哭叫声,她意识到出了事儿,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李靖樨跌跌撞撞地从西门中被人推挤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茫茫然地在路上走,好像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岑杙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旁边始终没有侍卫出现,像是一个人走丢了。几个和她擦身而过的人差点将她带倒,但她自己好像没注意到,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孩子,茫茫然地转着圈,嘴里唤着一个听不大清楚的人名。岑杙实在不忍心看那张酷似李靖梣的脸露出那般惊慌无助的表情,赶紧挤过去把她带出来。

“喂,别哭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靖樨一喘一喘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没,废柴,不见了,还有,留风、逐雨”

“好了,好了,别哭了,喏,先吃根糖葫芦,压压惊”岑杙见她吓得都不能好好组织语言了,知道她受惊不小,无奈地把手上仅剩的一根糖葫芦给了她。看看外面的人流“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人,是叫废柴、留风、逐雨是吧”

她又喘了几下,点点头“嗯”

岑杙便喊着“废柴、留风、逐雨”的名字冲出了小巷,往钟鼓楼方向而去。

“废柴、留风、逐雨,你们主子在这儿废柴、留风、逐雨听到了吗”

被挤出南门的吴靖柴、留风、逐雨听见喊声,知道那边肯定有李靖樨的消息,赶紧往楼道里冲。官兵已经把钟鼓楼封锁了起来,拦着不让他们过去,吴靖柴气的要死,就要硬闯“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出了事你敢负责吗”一个强横的小将站出来,不客气道。

吴靖柴顿时蔫了,他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正被官兵一个个抬出去,知道这事儿闹得很大,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但面儿上有点挂不住,正要反驳几句,这时逐雨掏出身上的令牌“是这样的,我们是德康公主的属下,德康公主走丢了,我们正在找。麻烦这位小将军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那名小将一听公主走丢了,连忙放行,并问“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我们听到公主声音了,就在另一边。”

三人从钟鼓楼里穿过,吴靖柴偶然一瞥,竟看见有个穿着粉蓝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一群伤者之间,挨个给他们试探脉搏。他有些好奇,这京城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标志的女大夫只是当下找李靖梣要紧,就没去探究,先从西门出来,正巧遇到正在大喊“废柴、留风、逐雨”的岑杙。

吴靖柴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废柴”的方式出现,知道肯定是李靖樨的杰作。当即脸色不善地走过去,“喊什么喊小爷的名号是你能喊的吗”

岑杙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数了数来人“一、二、三”正好是三个人,便道“你们肯定就是废柴、留风、逐雨了是吧”留风、逐雨忙着点点头,愣愣地看着她。吴靖柴则气急,抱起胳膊来,暗忖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竟敢跟我玩这套儿

“你们主子在北边那条小巷子里,瞧见了吗就那条。”她用手指了个方向,留风、逐雨眼尖,看到了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李靖樨,大喜之下连声道谢飞快地朝小巷子跑去。留下吴靖柴往上撸了撸袖子,似乎想和她干仗,只是刚脱口而出“姓岑的”就见对方理也不理,直接越过他往身后去了。

“嗨,这小子,敢无视我”

岑杙并非无视他,只是看到了钟鼓楼另一侧的顾青,一群官兵正在把她从伤者间驱逐出去。她赶紧跑过去,跟拦路的官兵道“那位是我夫人,她是大夫,可以帮忙救治伤患。”

官兵一听,赶紧制止住几个要押走顾青的同伴,让顾青留下来给患者治伤。顾青正愁几个伤重患者需要立即进行紧急救治,但她没带药箱来,周围人听不懂她的手语,把她当成疯妇要驱出去。岑杙的到来正是时候,她赶紧充当翻译,让官兵把伤者都抬到她们在附近的医馆里去。

那为首的小将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们。岑杙道“人命关天,我夫人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拖久了反而会闹出人命。”那小将军看了看顾青,她粉蓝色的衣裙已经被血污染红,但丝毫没有在意,只专注地帮伤者包扎止血。又看了看岑杙,最终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了来啊,把这些伤患都抬到这位大夫的医馆里去。”

李靖樨在巷子口等到了逐雨、留风以及缓缓而至的吴靖柴,但是没见到岑杙,她翘着脑袋往人群中张望“她人呢”

“公主说的是岑状元吗”留风之前随李靖樨见过岑杙,刚才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啊”

“她,好像走了。”

“走了你们怎么能让她走了呢”李靖樨一脸失望地跺跺脚,想回去找岑杙,结果被吴靖柴拦了下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别找了,不是你的,找到了又能怎样一样会走。”

李靖樨眼眶一红,紧紧攥着手中的糖葫芦,言不由衷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只不过想跟她说声谢谢。”

吴靖柴无奈地叹了口气,暗忖真是傻丫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