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养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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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暝把追踪黑衣人的经过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清圆犹不相信,“此人的武艺真的那般高”

向暝点了下头,“我们两个在西红林里斗了两个时辰,不分胜负。不过我使软剑长,他使匕首略短,难免吃亏些。”

“这么说那人的武艺还在你之上了”清圆暗忖难怪难怪,岑杙会被削去两手,这不就跟老鹰擒小鸡似的吗

“那倒也不见得,他比我还是差了一点的。不过,这人诡计多端,用断手来格挡我的软剑。为免伤着那只手,我只好不断收势,白白让了他好几百招。”

“那你是如何抢下这手的”

“我使出一招之北向南和一招声东击西,还有一招虎趋平阳,以及一招龙尾千缠,缠住他的手腕,刷得一声,削掉了他三根手指头放话说再不放手就把你整条胳膊削下来他大概是闻风丧胆了,丢掉手就走了”

清圆没空领教他是如何如何出招制敌的,诧异道“然后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嗯我与他已经缠斗两个时辰,再拖下去断手就接不上了于是就火速赶回来不过,以后想找到他很容易,就找那断了三根手指的人除非他永远不露面了,否则我一定可以把他揪出来”向暝信誓旦旦地说。清圆却叹了口气,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即便杀了那人,岑杙的手也已经回不来了。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墙上的人约莫已经离开,江后便让向暝去通知岑府家人,主要是通知顾青。因为岑杙被发现时正穿着夜行衣,江后考虑到她或许在行机密要事,不宜声张,也没有报官。只等她本人醒来问明详情即可。

岑杙昏迷了两天两夜,至后日清晨方醒,期间高烧不退,噩梦连连,口中反复都是痛彻心扉的呓语。顾青从旁衣不解带地照顾,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帮她换药时看到腕上那两条细细的刀痕,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涌。她不能想象失去两只手对岑杙意味着什么,她醒来后该会何等的绝望与痛苦,单是想着它们被生生削去就令她心如刀绞。

这两天她说得最多的话,莫过于那句“是谁这么狠心”她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削掉岑杙的两只手,就算她为别人隐瞒了许多罪恶,也不该受此报应。为什么会这样

江后见她不眠不休的,担心她会晕倒,让她去隔壁屋休息。顾青摇摇头只是不肯,终于昏倒在床前。

扶着她去隔壁躺下,再回来换药时,岑杙已经醒了。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她,像是一具被剥走了灵魂的躯壳。江后莫名觉得有一丝心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张开了口,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眼“这是真的吧”神情还是很迷茫。

江后虽感心酸无奈,仍旧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

“你的手腕被我打了麻沸散,手正浸泡在药水里,需得泡三个月才能愈合。”

“还能长回来吗”

“长回来是可以的,但是要想恢复跟从前一样,却是困难。”

“那我还能弹琴吗”

“不能。”

“写字呢”

“很难。”

“那我还能做什么”

江后沉吟了片刻,“不需要灵巧性的动作,你都可以做。只是比平常人慢一点。”

“慢一点”岑杙呢喃着重复她的话,意识中还存在的双拳似乎攥出了血,牙关咬紧,几乎要将牙龈咬碎。表情却痴痴呆呆地望着房顶。半晌扭头问“那个黑衣人找到了吗”

“没有。”

岑杙又扭回头来,仰望着头顶发怔,“我看他的影子很熟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像着魔似的陷入了冥想状态,枯瘦了一整圈的身形令人隐隐有些担忧,“会在东宫出现的究竟是谁呢”

断手后的岑杙向皇帝李平泓请了三个月的假,推脱以重病缠身。李平泓恩准了她的假期,并派人代任了左副都御史的职位。

三个月其实已经超出了官员的告病期限,按道理需要另选官员任职。但李平泓只派人任了代左副都御史,看样子好像故意把这个职位留给岑杙似的。朝中当然会有反对之声。至于如何反对的,岑杙已无心去探知,因为这期间玉瑞又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闻家以谋逆的罪名被李平泓下诏夷灭三族。南疆军权收归朝廷所有,至此统治南疆长达五十年的闻家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四疆仅存其三。而据说这一切都来自北疆定国侯的一封告密信。派去收缴南疆兵马的是诚王李靖楠,皇帝已经有意开始把诚王推到前台来,不仅东宫的人感觉到了,敦王府的人也都炸开了锅。南疆没了闻家这一首领,就如同一盘散沙,只等着被朝廷一口吞并。然而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南疆好歹有近十万兵马,这个大馅饼人人都想吃。如果趁机能把散沙状的南疆军化为己用,那就是未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没想到竟被诚王这小子白白捡了便宜。

这样也好,就让东宫和诚王府二虎相争,敦王府在后面渔翁得利。只是幕僚们的主意虽好,效果却不佳,东宫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气。其实想想也对,闻家和涂家比又算的了什么即便诚王收缴了两个闻家也未必是东宫的对手。真正该焦急的是他们自己。以前只需打败东宫便能上位,现在却不行了。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拦路虎。以诚王的受器重程度,即便东宫倒台,这储位也未必轮得到他。

现在敦王府的处境很微妙,无论单独对付哪一方都不是对手。要么就联合东宫对付诚王府,要么就联合诚王府对付东宫。只是两者他似乎都讨不着好。

这段期间,涂远山为二子处理过丧事,已经请旨返回北疆。安排次子涂云雷和四子涂云霁代他全权处理京中事宜。临走前,他特意去探望了费从易,告诫道“有句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你别怪义父多嘴。大丈夫在世争权夺利,靠得是正面立威,顺势而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别人就给你多大的脸面阴谋诡计用一次就够了,别人不傻,一次就能将你看得透透的。你比我五个儿子都聪明,但是在这世上聪明往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晓得朝廷有多少聪明人费尽心机想要老子的命但是他们仍旧跟鹌鹑一样无能地蜷缩着因为顺我北疆就是现在的势,不顺势者下场只有灭亡”

“因你父亲的缘故,你的仕途难免受到影响。你武艺超群,我原本想将你培养成北疆大将。但你说你要回京,宁愿领一个闲差,我也不想阻拦你。但现在东宫已经没有了你的立足之地,你还要留在京城。我私自揣测,你心里想的应该没那么简单。我不想阻拦你,只想告诉你,你父亲当年在沙场救过我三次,案发后不愿牵累北疆,自缚入京,临走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曾答应过他,无论将来你犯了什么样的过失,陷入怎样的危境,我涂家都会倾尽全力救你三次现在你已经无端用掉了两次,还有最后一次,望你慎重行事”

“多谢义父垂爱教诲,从易铭记在心”他蜷了蜷不存在的三根手指,暗忖涂远山果然是涂远山,原来三次机会是这样算的,连为他涂家卖命之事也包括在内,真是怎么都不吃亏。念及此,他食指在拇指腹上刻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涂远山走后,朝中好多人都松了口气。但也有另一些人担心会纵虎归山。但没办法,朝廷对北疆的渗透远远不如南疆,李平泓可以从容除掉闻家,而不担心南疆造反,是因为自信南疆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北疆不一样,涂家两代枝繁叶茂,在北疆根基很深,很得人心。涂家三子涂云霸还在北疆领兵,一旦扣押涂远山,难保他不起异心。而且他们还有东宫互为倚靠,听说涂远山已经决定从兄弟那里挑选未婚子侄为嗣子,以备将来再与东宫联姻。一旦两者联合造反,恐怕连社稷都要动摇了。

未免养伤期间被人打扰,岑杙搬去了临近的卫阳城养病。虽然和京城离得很近,但卫阳靠山临海,冬暖夏凉,比建康城更适合人居住。严太后离京后就是在这里养病的。李夫人在卫阳城也有座极阔的宅子,甚至比颜湖边上的更大,岑杙知道她肯定非常富有,但又不知她的财富究竟来自哪里是靠行医吗看她能让哑女说话,又能让断肢重续,本事大得很,如果行医肯定能赚很多钱吧。但是她似乎极喜欢清净,也不愿意往人堆里扎,不像是个会靠行医赚钱的人。

岑杙住下来后,也不愿多想。每日把手泡在药水中,苦苦熬过漫长的严冬。顾青每日陪在她身边,小心地呵护着断掌,定期帮她换药。

岑杙一整天都要维持着一个动作,手一动不能动,有时候不得不靠发脾气来排遣心中的焦躁,维护自己的自尊。有时候刚换好的药水没来由地就被她一脚踢翻,洒了顾青和她自己一身,有时候架子上的铜盆,会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一脚踢出去老远。因为手不能动,她吃饭、解手、擦身都需要人服侍,形同一个废人。顾青有时被突然打翻的汤汁烫到,回去换身衣服来,都能听见她绷紧咬肌、痛苦磨牙的声音。这样坏脾气的岑杙是她没有见过的,这样痛苦的岑杙也是前所未见。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她稍稍平静下来,恨不得拿自己的手来换回她的断肢。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痛苦煎熬中,她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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