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1 / 2)
他二人到时,李靖樨正站在一块校场大的空地上,手挽强弓等着他们。近看这弓得有一人高,是神武军弓兵营目前正在使用的一种长弓,精准度高,射程能达百丈。一个女孩子能拉起来真的不易。
周围高耸的树木就像巨大的天井,将周围一切都囊括了,也包括空地中央那个面容精致但目光凶悍的小姑娘。阳光透不进来,只能打在树冠上。她鼓起的胸膛在看到目标人物出现后,想都没想就拉起了弓。
二人不得不止步,二公主身旁仅有的一名内侍匆匆跑过来,神色紧张地往周小山手里塞了一把弓、一兜箭,还有一支笔和一张写满字的纸,然后又匆匆地跑回去,仿佛是一只刚刚被恫吓受惊的小鹿。
“姓周的,想要做本公主的驸马,先问过我手上的箭再说。给你三次机会,拉弓还是签字你自己看着办”
岑杙见周小山手上东西太多,有点拿不住了,就帮他接过箭袋和笔,往他正看的纸上瞥了一眼,见是一张已经写好的退婚书,末尾已有李靖樨的盖印花押。看来她是要来真的了。
岑杙试图相劝,只是尚未启口,只听“嗖”得一声,李靖樨的箭已朝他二人射来,两人匆匆闪避,那箭几乎擦着周小山的肩而过,“砰”得一声扎进了树木。
岑杙心惊胆战,暗忖这丫头真是胆大妄为,这箭要是射在人身上立即就是一个拇指粗的大窟窿,神仙也难就。她们皇家视人命如儿戏的作风都是一脉相承的吗李靖梣当年如此,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如此。这都是谁教的啊,也不学点好。
“公主,请手下留情,周公子并无过错。”
姜美人还没有走,实际上她想走也走不成了,她身旁畏畏缩缩站着的正是那位想要通风报信被射掉三山帽的内侍。李靖樨现在就是一只发怒的小豹子,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在没达到她的目的之前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
“哼,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妄想当本公主的驸马。这点足以判他死罪了。”
周小山闻言握紧了弓,脸现一股被羞辱的怒色。直视着场中那气势凌人的小姑娘,传说中备受皇帝宠爱的掌珠,果然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真是蛮不讲理。
“姓周的,你再不动手,本宫就不客气了,我数一二三,射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岑杙赶紧背着箭袋跑远一点,走到李靖樨面前,“二公主,您可千万别鲁莽,有事好商量。”确定周小山没跟上来,又压低声音道“就算您不愿和西北联姻,也万不能和他们翻脸,一旦伤了周家公子,西北必然倒向北疆。请您想想皇太女殿下的处境,眼下内忧外患一大堆,切不可让她再分心照顾您这边。”
“你少拿我姐姐压我”李靖樨忽然声色俱厉地把箭对准了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教训本宫。我姐看上你是瞎了眼,你有什么资格代她来教训我”
岑杙连忙后退,暗忖她今天是吃了炮仗出来的,逮谁咬谁。
“说我不顾及我姐处境,你又顾及过吗我问你,她去西南的三个月,你有关心过她吗你有给她去过一封信吗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在乎过吗她让靖柴去你家几次三番地打听你的情况,你有让他进去过吗你闭门不见给谁脸色看”
她越说眸中的怒红就越盛,弓弦也拉得越来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箭刺进她的心脏,替她姐姐出这口恶气。
岑杙怀疑她今天根本不是来找周家茬的,是来找她算账的。胸口又炙又气又憋闷,仿佛被人用烙铁烫了似的。嗓子也气得疼,像钻了只鱼钩。好半天才压制住心里的那股不舒服,冷冷道“我和她的事,你并不都了解。何况,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
“怎么被我戳中痛处,不敢面对了是吗”
得,还没完了是吧
岑杙瞧见她握弓的手臂越来越抖,知道这是长时间撑弓快要支持不住的迹象,这么重的弓本来就是要快速上弦立即撒手放出去的,她倒好,死鸭子硬抗。
“二公主,到此为止吧,你若不想嫁给他,我有办法帮你。”说着朝她伸出手来,“听我的,不必弄成这样剑拔弩张。”
但李靖樨根本不听她,箭越绷越紧,眼里聚了一层水光,紧紧咬着唇。突然又把弓箭瞄准了周小山,赌气似的死死拉着弓不放。
“我姐姐要是知道你们做得这些事,更不会放过你们。”
岑杙现在百分百肯定她是在赌气了,她的筹码和凭仗也不过是有一个疼她到骨子里的姐姐。心肠一软,倒也说不出她的不是来。任何一个小姑娘,面对她这样的处境都会难过,何况是她这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二公主,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帮你。”
她用最大的诚意看着她,想过去替她卸下弓,也卸下这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紧张感,谁知刚迈出了一步,旁边一道影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扑上来,去夺李靖樨手中的弓箭。
“公主,请您千万别做傻事,皇上知道了,定会龙岩震怒的。”
是姜遹心。她疯了吗
李靖樨高度紧张的手肘已经经不起任何震颤。岑杙心底咯噔一下,不,她没疯,她的不合时宜是有目的的。下意识地朝周小山喊“快闪开”
谁知周家公子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吃惊地看着这边。
岑杙觉出不对,突然心底一寒,猛然回头,发现那箭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再度面向了自己。只听“铮”得一声,身体随即被一道巨大的力道贯穿,猛地带到了身后四五步位置,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埋进胸口的箭尾,跌跌撞撞地跪到了地上。艰难地抬头看向李靖樨,她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手中的弓掉落,像是惊骇至极。而旁边的女人,同样做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在那虚情假意的目光背后,却暗藏着一丝杀人不见血的冷酷。
果然,她的目标是我,她想借刀杀人
岑杙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笑得是她没有选择射杀周小山,令局面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哭得是,她也没有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浪费,完美的借刀杀人,利用李靖樨之手解决掉对她有威胁的人,从此世上就再没有了解她底细来历的人。
只是,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竟会冷酷至此。恨她至此。看来她远远低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分量”。
岑杙喉咙口鼻里翻涌出如潮的腥味,周围的树木似乎在成批地栽倒,像末日来临前的天塌地陷。她仰面望着天,却没有一丝阳光投射下来。她听见有人在嚎叫,“二公主杀人了,二公主杀人了”觉得很荒诞,她想反驳,却被堵得无法喘息。
身体跌向地面的时候,有人托住了她,掌心狠狠摁住了她的胸口,大声唤她的名字。她没有任何感觉。黑暗和窒息,侵占了她的意识。将她像刍狗一般踩在脚下,她只能束手待毙。脑子中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说,岑杙啊岑杙,枉你聪明一世,没想到却在阴沟里翻船了。
“我”
“你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黑暗里有一只手,将她紧紧握住。
“我咳”她说不出话来,感觉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到从地上飞了起来,穿过了高高的树丛,化身一只飞鸟,往遥远的西南方向展翅飞去。
西南程家军大营。
皇太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这日是中秋次日,营中士兵获准分批回家探亲,下午没有练兵任务,她便呆在帐中,翻阅那一遍遍快要被翻烂了的兵书和地图。只是往日过目不忘的本事今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干脆放下书,半倚在榻上,焦急等待东宫寄来的密信和邸报。
太阳落山时方收到第一份邸报,别无他事,无非又是都察院内部纷争,赵辰等人状告岑杙冒名顶替一案的进展。这已经是六天前的事了,西南边地距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最快的通讯也要六天。今天已经是中秋次日,不知她有没有安全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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