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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下来,江诚显得异常平静。江焕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常会回想起江诚在葬礼上面无表情目中空白的样子,他觉得在葬礼上,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的离开都足以让人心情沉重,而他面对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夫妻,怎能冷酷绝情到如此地步。

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可自那以后,江焕长大了很多,也慢慢地封闭自己,逐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江焕六岁那年,江诚娶了现任妻子宋明霏,来的那天带了个儿子,据说是前任丈夫的,今年四岁。就在那一年,江诚的事业风生水起,全家搬进了独栋别墅。他们的婚礼办得着实气派和热闹,江诚对着新婚妻子,满眼爱意,江焕从没见过他对母亲有这样的眼神。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淡且毫无意义,他不叫那人“后妈”,也从不叫她的儿子“弟弟”,虽然形同陌路,但还是和平相处了下来。

在家宴上时常会有人开这对恩爱夫妇的玩笑“怎么不再要个孩子啊”

那时候的江诚笑得虚情假意“我这不是有明谨和江焕了吗”

可是谁都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江焕常常不理不睬,对宋明霏的儿子却是有求必应。

经历过至亲之人离开的江焕,对父亲已是没有什么感情。他拿着父亲每月给的钱,去了一个遥远的南方上大学,淡漠地活在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与游戏为伴,不交朋友,也从不敞开自己的内心。

本以为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毫无指望颓废地活下去的时候,大四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除夕夜,一家子坐在一起。江焕安安静静地吃饭,不去理会那些推杯换盏中或真或假的感情。

坐在对面的三姨看着江明谨,也许是酒喝多了不太清醒,张口就夸赞道“明谨可真是遗传了江诚的好基因,越长越出挑了”

话音未落,全场的人几乎齐刷刷停了筷子。江焕后来觉得当时应该给他们照个照片,因为除了江爷爷外,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值得琢磨。

在饭桌上未说过一句话的江焕,此时惊愕地抬起头。他们都注意到,他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你、你说什么”

“哎呀,管那么多”江诚岔开了话题,活跃着气氛,“今天除夕,大家喝个够”

饭桌上重新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有江焕,整个人目光呆滞。

遗传了江诚的基因

他以前竟没想过,江明谨江明谨,当真是随母亲住进来之后才改了姓

他比他小两岁,也就是说,在他一两岁的时候、在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江诚就已经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上了,不仅如此,还有了一个私生子。

那一刻,江焕想起母亲在世的最后一天。原本是大家闺秀父母的掌上明珠的她,为了他洗手作羹汤,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下午的样子,女人温柔的身影在心里萦绕,他的心像是直接被人拿刀在身体里剜了出来一样。

自那以后,江焕才明白了,自己这个父亲虽在物质上不曾亏待过他、但在情感上从未对他有过半分爱的原因。

那些做父亲应尽的责任、应付出的爱、包括江家的家业,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他。他,跟他的母亲,根本不是属于江家的人

那时候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江焕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过河拆桥狼心狗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知道自己前二十年到底有多浑、到底浪费了多少日子。

他想要重新开始,想独立,想不再用江诚的钱,想远离那个称不上家的地方。可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呢大学几年没好好读过书,转眼到了毕业一事无成。

那是他最迷茫的一段时间。他自嘲地说起,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游戏打得还不错,于是有个人跟他提议,游戏打

得好,那可以去做游戏主播啊

“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江焕对许若说。

那时候江焕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迈出了那一步,游戏主播这条路比他想的顺利,一做便做到了现在。

也许是时间已过得太久,又或许是他在刻意弱化这些痛苦,总之,他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语气淡淡的,看起来风轻云淡的样子。

许若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她就猜到,他成长为现在这样的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但她没想到,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的痛苦,苦到她这个外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依然也会觉得心中郁结、几欲流泪。

她抬眼看他,他的眼里一如既往的淡漠,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些许悲伤。

江焕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把尘封已久的内心剖开给人看。可能是,在她面前,他忽然有勇气来回忆这一切了吧。

忽然,江焕看见她站了起来。

“怎么――”

话没说完,她的身体朝他倾过来,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江焕感觉自己忽然被一个小小的身体抱住,他的心猛然一动。

她的身体很小,但却用手臂把他圈得紧紧的,发丝清香萦绕在他鼻尖。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对他说

“给你一个拥抱。”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怜悯,没有恻隐,她只是想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江焕感觉那颗已冰封了很久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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