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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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柏没有哭,尽管她心里已经惊惶到了极点。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按照楚翎风的指示上了马车,一炷香的工夫后,她被楚翎风带到了韩王府的一个小屋内。

两个家丁走了过来,把她绑到椅子上。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抗——因为反抗也没有用。

“你知道是我?”楚翎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如柏静静地点了一下头,一大颗眼泪从她的睫毛上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楚翎风沙哑着嗓子问道。

“半个时辰前。”如柏说道,“在六皇子告诉我你托他赠送一个香囊给明轩的时候……虽然在此之前,指向你的线索也足够多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往他身上想过。

不仅仅是因为他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

更因为他是南宫晴的丈夫。

想到南宫晴,如柏的眼泪决堤一样地流了下来:“你做这些事……阿晴知道么?她会怎么想?”

楚翎风看着她,突然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如柏在他的一个笑容里突然明白了一切,她坐在原地,打了个冷颤。

南宫晴那么……那么地爱他……

你说她会怎么想?

一阵推门的声音响起来,如柏猛地回过头去。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没有看如柏,只是静静地坐到了一边,目光微垂。

南宫晴,仍然是那样温婉贤淑的模样。

只是她再不是那个一身布裙在院子里晒草药的女孩儿了,重重锦缎包裹之下,她究竟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如柏通红着双眼。

她们两个,曾经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也很久没有见面、没有说说话了。

然而此刻俱是无言。

“你刚刚说到哪里了?”楚翎风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他看都没有看南宫晴,只是目光玩味地看着如柏,“很多线索指向我?怎么个说法?”

如柏冷笑一下:“你还需要听我说么?”

“当然。”楚翎风温柔地半跪下来,把如柏凌乱的发梢拂到她的耳后,“我这么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不远处南宫晴静静地坐着,泥胎木偶一般。

如柏闭上了眼睛。

“其实非常简单,那天那头老虎违背嗜血的本性,一直不管不顾地照着我们扑过来,这就很奇怪了。我问了明轩,得知那虎是为了皇家出猎特地养的,平时都关在笼子里,每天放出来一个时辰,性格温驯,轻易不会伤人的。那天是驯兽的下人刚把它放出来,它就冲着一个方向奔了出去。”

如柏平静地说着,目光不投向任何地方:“所以应该是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刺激了它。”

“香囊!”如柏道,“我连夜走访了所有皇子,最后在六皇子那儿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应该是你想用来害人的东西——你原本是要把它给六皇子的,然而由于还没送出手,就先放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围猎还没有开始,本来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有料想到会有老虎意外跑出来。”如柏说道,“结果自己反倒成了被攻击的目标。”

“有了火炮害人的手段还不足——还有猛兽这一道,不得不说,世子殿下的杀人手法,真是算无遗策。”

楚翎风笑了笑:“那倒不是,火炮本身已经够保险,不需要再叫那老虎去伤人,楚明轩也未必会被老虎杀死——不过你想想,楚明轩从六皇子那儿收到一个这样的香囊,对他们的兄弟反目、互相怀疑,是不是有巨大的帮助?”

如柏不回答他。

“你继续说。”楚翎风笑了笑,甚至亲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如柏没有接,只是说了下去。

“在西南山头放置火炮的行为和诬陷林烨的行为在逻辑上冲突了,让我们不得不怀疑这其间出了什么变故,让幕后黑手不得不狗急跳墙。”

“那么最有可能的一件事是——明轩记忆的复苏。”

“此事知道的人极少,连我和小孟都不知道,只有一直为他治疗的柳七复知道内情。而另一个知情的人,是明轩一直视如恩师的韩王殿下。”

“不是我们想要怀疑韩王府——我们秉着大公无私的原则思索了一下,觉得柳七复实在是没有诬陷他哥哥的理由,何况这个琴师要有造反心思的话,当年实在没必要自毁健康从权势彪炳的琅琊林家跑出来,那么就只剩韩王殿下了。”

“从福寿楼开始,很多事就有着另外的解释——你不是去查案的,你本身就是福寿楼的老板。”

“为什么福寿楼那个陈老板听到你的声音就立刻退走了?那种情况下,难道一个韩王世子的面子就能让他放过可能会毁了福寿楼的我?真正的答案是你是他的主子,他知道我落在你手上的话不会出什么事。”

“再加上岳贵人……之前是韩王府的舞姬,所有的线索串成一线,指向的,全部都是你!”

楚翎风静静地看着她片刻,然后轻轻地鼓了鼓掌。

“很聪明。”他笑起来,“我一直求索一个足够聪明的女人,来和我一起来完成父亲和我的大业。”

如柏终于还是没能看向他身后的南宫晴——南宫晴仍然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仿佛泥胎木偶一般。

“现在你知道了一切,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

如柏看着南宫晴,不可抑制地,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收手吧,世子殿下,还来得及!”

“来得及?”楚翎风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还来得及呢?”

他在如柏身边坐下来。

“你知道么?本来我父王,是很有可能成为皇帝的。”

如柏的瞳孔微微一震。

她忘记了,忘记了很多恩怨,是从上一辈就开始的。

“是皇帝抢了他的……不光抢了他的皇位,还抢了原本属于他的女人。”

如柏猛地打了个激灵。

“对!”楚翎风静静地看着她,“楚明轩的生母宁贵妃,是我父亲的青梅竹马。虽然这样说对我的母亲来说很不尊重,不过恐怕事实确实如此——那是我父亲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那他杀了她?”

“不!”楚翎风道,“楚明轩没有告诉你么?那碗毒本来是给他准备的。”

如柏哆嗦了一下,她想起来了。

“我父亲对我说,宁贵妃或许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她知道那食物里有毒……然而那是个好心且软弱的女人,她想着,也许她死了,我父亲和皇帝之间的恩怨就了结了,而我父亲也会放过她和皇帝生的孩子。”

“我父亲的确因为她的死而沉沦了很长时间,这是为什么楚明轩最终还是活着长大了……然而我父亲怎么会放弃呢?她的死,最终不过是让他更想复仇而已。既然已经得不到她了,那就要更努力地,去得到这个天下。”

“钟洪、宋姑姑……背后的人都是你父亲?”

楚翎风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父亲讨厌楚明轩!”他说,“但又会抑制不住地对他有些好感,因为他长得很像宁贵妃——这只会让我更加地愤怒!”

他顺着如柏的视线,看向了南宫晴——南宫晴的腰上,仍然系着当年他题过字的那把扇子。

楚翎风笑了笑,把扇子取了过来。

“我字写得好不好看?”他问如柏,语气仍然是温柔的。

如柏不说话。

“其实你知道么?我并不喜欢练字。”楚翎风看着那把扇子,突然抬起手,缓慢地把它撕了开来。

扇面崩开的声音在室内发出一声清晰的裂锦声,南宫晴无声地抖了一下。

“但是我父亲很喜欢,据说宁贵妃在闺中的时候,曾经以一手好字闻名。”楚翎风浑然不觉,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

那笑容仍然是玉一般温润,只是此刻也多了些玉一般的哀凉。

“我父亲不够喜欢我母亲,连带着我也一起不够喜欢。”

楚翎风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你懂得吧?不够。”

“所以我小时候总是想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想着这样就能让他多喜欢我一点。”

“世子殿下……”如柏轻声说道,“但是这不包括谋反——为了你父亲的那一点喜欢去做这种事情,你觉得值得吗?”

楚翎风笑了笑:“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喜欢而已。”

“看来你这一生……真的缺人爱你啊。”如柏轻轻说道。

“无论是活成世间大多数人期待的翩翩君子,还是现在野心勃勃地去篡位……都只是想证明自己,让自己多获得那么一点爱。”

如柏说道:“你根本不敢成为你自己,只是想要活成别人会喜欢的自己……你尚且这样不爱自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来爱你?”

楚翎风突然愣住了。

良久,他平静地笑笑。

“沈姑娘不爱我就不爱罢了,何必讲这么一大篇状似有道理的话?”他唇角带笑,然而目光却是躲闪的:

“我不是楚明轩……他那么小就被立做了太子,全天下的人都认可他、期待他,但是我……我没有啊!”

这么多年,即使世人全赞他公子如玉,他又何尝有一日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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